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别动,打、打劫! 作者:凰誓凌 文案 阅读指南: 1,以前写的旧文,整理重发 2.各位随意打发时间,请勿较真~ 3.谢绝考据 内容标签:甜文 因缘邂逅 阴差阳错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贽,缪欣 ┃ 配角:朱厚照,云自若 ┃ 其它: ================== ☆、一见钟情,一眼衷心   清晨,暖融融的阳光以最美的姿态跟大地亲密接触,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当大家都以崭新的姿态迎接新一天的时候,某些人的命运已经被改写。      房间里的温度逐渐升高,缪欣后知后觉地折叠起四仰八叉的睡姿翻了个身,正惬意地准备继续睡去。可当她迷迷糊糊的瞟到四周火红灿烂的稠帘时,惊得霎时蹬坐了起来。      我的天呐……脸上的潮红还没有完全褪去,她抱着膝盖几乎肠子都悔青了。昨晚真不应该喝酒的,她沾酒就倒,出任务时也一直忌酒。可这次却……捂着脑袋努力回想着,昨晚是哪个王八蛋灌她酒来着?      紧捂着自己的胸口,查看衣装,还好还好,完好无缺。      这狗崽子和狗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平日里马屁拍得怪响,关键时刻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于是乎……本来是想偷梁换柱扮成新娘子进这府衙里捞一笔,如今银子没偷着,倒把自己赔进来了!匆匆收拾金银财宝,正准备开溜,刚一开门就撞上了两个丫鬟。      “夫人贵安,奴婢这就伺候夫人洗漱。”两个身穿粉色衣裳的小姑娘微低着头唯唯诺诺地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缪欣大大咧咧地摆手,包袱里的金银首饰非常配合的散落了一地,她瞬时僵住脸色一变,丫鬟们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她。缪欣赶紧纵身一跃翻墙而出。      。“夫人?你去哪里呀?”香兰香玉在院子里喊着。      缪欣很快就来到了街头拐角处,狗腿子和狗崽子是她的两个小跟班,平日里都会在这条街上出现,今天也不例外。“怎么,还敢出现啊?信不信我揪掉你们的耳朵呀?!”      “三当家轻点儿……!”狗崽子和狗腿子耸着肩膀咿咿呀呀的叫唤着,根本不敢跟缪欣大声吆喝。更何况缪欣现在的身份是知县夫人,要是让别人知道她是土匪,定会给她惹来杀身之祸。      身形瘦小、眼睛深凹的狗崽子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三当家,我们也想听您的话来着。我们本来想好了办法准备接应你的,可大当家的说了……”      胖嘟嘟的狗腿子立刻接道:“是大当家的意思……大当家说了,许大人是我们云水县最优秀的男人,要是让别的猪给拱了……三当家别、别打,这是大当家的原话来着!他还说了,这姑爷温文有礼又有头有脸,保准能让你过上幸福日子。”      狗崽子贼兮兮的坏笑道:“大当家的还说了,等三个月后你肚子大的时候再去见他。否则他不让你进山门~”      缪欣脸上红一阵黑一阵的:“他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给我安排了这么件亲事,还不让我回家?岂有此理!”狗崽子和狗腿子立刻拦住了她:“三当家……三当家你别让我们为难。大当家说了,就算最后姑爷知道你是土匪,可到时候生米煮成了熟饭,他想赖都没辙……”      缪欣微低着头,觉得压力很大。心里虽然气哥哥不经过她的同意就将她嫁了,可正如哥哥所说,许贽的确是人中之龙,论长相样貌,论品质才学都是佼佼之辈。这县里不知有多少春心萌动的姑娘们想吃他豆腐,能嫁给这么招人的相公,她绝对做梦都会笑醒的。      许大人比她年长六岁,今年二十有三,父亲早逝,如今有一个年迈的母亲随着。这不,老人家硬是要早点儿抱孙子。以致于许贽到云水县任职不足两个月,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地给儿子安排了这么件亲事。      至于这原本的新嫁娘的底细,缪欣到是知道一二的。这新嫁娘无父无母,从小在当地员外家当丫鬟,随着小姐读了不少诗书,知书达礼,可却在上花轿之前跟她的如意郎君跑了。这才让缪欣捡了个便宜,原以为可以趁机捞一把,没想到却是踩着了臭狗屎。      还好他们的婚姻只是媒婆在中间撮合,双方并没有见过面,否则昨晚掀过盖头之后肯定就兜不住了。敢情这婆婆对儿媳妇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是个中规中矩的母的,能生养就行……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所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只是这府里的气氛,貌似不怎么好啊……      “夫人夫人?你可算回来啦!”小丫鬟们见她回来,立刻拥上前,其中一个还激动得哭了:“夫人平安回来就好啦。我们真没用,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夫人给弄丢了。夫人没事就好……”      “我没事我没事,你们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看着小丫鬟们急成这个样子,她赶紧安慰着, “你们急成这个样子一定是大人处罚你们了吧?”      “不是……”她们边抹泪边说道:“大人倒是没有处罚我们,他说了夫人自己会回来。只是……只是奴婢从来没有犯错这样的错误,实在是被吓着了。”      缪欣不禁莞尔:“你们啊,看把你们吓得。”她抚着她们的脑勺又安慰了几句:“好啦好啦,该吃饭的吃饭,该睡觉的去睡觉,时间也不早啦,你们早点儿休息吧!”      几经周折才找到房间,推开房门却一眼撞上刚沐浴过后的许贽。他的领口半敞着,乌黑长密的头发上还有没擦干的水气。      “……”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他,不禁有点儿痴了。      他眉清目秀,鼻高唇薄,身高七尺多,长得当真好看,特别是那举手投足之间那温文尔雅的气质竟让她心中大喜。      看上去貌似很容易推倒呀……      看完了眉眼,目光情不自禁的往下移,缪欣脸上一热,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她当然很乐于看美男,但此刻更重要的是……要矜持。后知后觉的转身,“那个……要不我先回避一下……?”正想离开,却被他叫住了。      “缪欣,过来。”他的声音很柔和。      “……哦……”走到镜子前面,他坐在椅子上。她拿起干净的手帕帮他揩拭头发上的水气。两个人一下子无话。擦干之后,她又拿起梳子帮他梳理头发。他什么都没有吩咐,她什么都做得很好。两人之前好像生来就有默契。      在整理得差不多的时候,他道:“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她心虚地点了点头,赶紧解释道:“你别怪她们,不是她们的错。是我突然想出去走走。”      他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我跟她们说你自己会回来,是她们自己瞎担心。”      “……哦……”缪欣弱弱地应了一声,敢情是她自恋了,他根本没有在担心她。      之后,丫鬟们在房间里收拾,伺候缪欣沐浴更衣,许贽又去了书房。泡在花瓣水里,随着天色越来越晚,她的脸开始红润起来。丫鬟们拿她打趣,她捂着脸说是花瓣映红的,才不是她自己害羞。      她和他已经成亲了,昨晚是她醉了没办法洞房。可今晚不圆房好像总有点儿说不过去。所以……今晚她是要失.身了吗?好期待呀……      沐浴更衣之后,丫鬟们前前后后地为她整理,誓要让她以最好的姿态等待许贽回房。缪欣原本并不紧张,可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老妈子的各种叮嘱弄得忐忑不安,心里七上八下的,于是便把丫鬟们都遣了下去,自己在镜前梳妆整理。      “少夫人你要谨记,忍得一时之痛就可以为许家开枝散叶啦……”张妈是老夫人身边的人,特地按照老夫人的吩咐来教缪欣应该怎么伺候相公。听张妈这么一说,缪欣更加担心了。她想吃许贽豆腐是不假,可她……更怕疼呀……她一向对疼痛很敏感的。      正当张妈还在颇有耐心的教导缪欣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许贽的脚步声。他推开房门,张妈赶紧作礼退了下去。      许贽转身将房门合上。缪欣深呼吸了一下,手脚有点发颤,既期待又害怕。这突如其来的丈夫,让她完全没有准备。她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能做一个好妻子。      可是……一切似乎不像她想的那么香.艳……      “睡吧。”他淡淡地道,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一点儿情绪。她睡在里面,他睡在外面。      虽然盖着一床被子,可他们背对着彼此,都穿着里衣,中间又隔了些距离。      说好的洞房呢?……像打翻了五味瓶,缪欣闷闷不乐,想问又不敢问,难道这许大官人有什么问题?还是有什么特殊嗜好,不喜欢女人?      她虽然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可也长了一副好姿态。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像个男孩子,可在样貌上她终究对得起女人这个名号。娉婷饱满、前.凸.后.翘要哪里有哪里。      这么个清水出芙蓉的美人躺在身边,这许贽是瞎了……还是身体有问题?      一开始她还以为许贽是故作镇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饿虎扑羊了,所以她一直保持警醒不敢睡。可到了后半夜,她实在坚持不住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衣服好好的,哪里都好好的。她对着镜子看了半天,难道是自己变丑了,没有魅力了?      不应该啊……    ☆、说好的洞房   云水县的大事小事颇多,许贽一直以来都公务繁忙。好不容易趁成亲这两日休息一下,却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老母亲不禁疑惑,问缪欣是不是与他吵架了。缪欣如实说没有,老母亲摇摇头说不应该啊,那他怎么不陪着你呢?公务再重要也没有妻子重要啊,这许贽也太不知轻重了,新婚宴尔也不知道陪陪妻子。正要去书房数落一下许贽,却不想被缪欣拦住了。缪欣说算了,还是公务要紧。      一连过了几天,缪欣都很少见到许贽。只是吃饭睡觉之前见到,两个人也不怎么说话。许贽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她说很好,许贽说那就好。      憋了这么多天,缪欣终于受不了了。她是个直爽性子,心里要是有什么疙瘩不解开的话会觉得非常不舒服。      是夜,他们躺在床上,依旧是背对着彼此,中间隔了一段距离。听着他均匀清浅的呼吸,她试探性地问道:“许贽,你睡了吗?”      他原本假寐着,听她这么问,还是睁开了眼睛:“没有。”      她一时静默,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身为冒牌新娘,那种话她确实不好意思问出口,可为了终身幸福着想,她不得不先把节操丢在一边。“是我不好吗?”      他由着自己的想法,没有半点儿欺瞒她:“你很好啊,没有哪里不好。”      “那你……为什么……不洞房呢……”缪欣心里怦怦乱跳,声音几乎小不可闻,心里祈祷着许贽千万不要回答她:因为我不喜欢女人。      他要是不喜欢女人的话,她这个许夫人情何以堪?      “……我知道你不愿意,不会逼你。”他静默了一下,应道。事实上,那天晚上当他看到她微微发抖时,他心里是极不痛快的。可也忍着。      他宁可出去外面找,宁可自己隐忍,也不会强迫枕边人。      “我……我何时不愿意了?”缪欣转过身来。      “那你为何发抖”他也转过身来。      “那是因为我怕……”      “怕我?”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缪欣脸上火烧火燎的。      许贽原本直勾勾的眼眸里起了非常微妙的变化,轻咳一声。抚着她红彤彤的小脸,吻了吻耳边的头发,低笑道,“原来是这样……你别怕,我不急,你别害怕。”      缪欣被他的气息和浅浅的吻惹得酥酥麻麻的,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这个相公真是呆萌啊,看他那心疼的眼神,她害怕,他就不要了吗?自己忍着?      不过……这样的相公应该哪里去找啊?      心里的隔阂解开了,他们的距离也拉近了许多。不管是心里的距离,还是现在在床上的距离。      他拢着她睡觉,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还在不停地安慰着:“别怕别怕,我不会吓到你的。”      缪欣躲在他怀里闷笑了起来。      这段时间天气热得紧,缪欣一直缩在许贽的怀里,不一会儿两个人就都热的微微冒汗。许贽摊开折扇帮她扇风解暑,她侧躺着枕着手背好好的看着他,看着看着竟会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他也忍不住露出笑意。今天晚上他们的关系又亲密了许多,两个人心里都像是吃了蜜一样甜。跟前几天的气氛相比,今天晚上他们实在快乐不过了。      缪欣蒙着脸摇了摇头,还是忍不住咯咯地笑。暑气解了许多,许贽又继续躺在她身边。他在书房看了许多案子,这几天虽然没有开堂审案,可他也命张师爷将之前没处理完的案底都送到了他的书房。      “好好睡吧。”他拍了拍她的背,又有点哭笑不得地道:“不要因为我在这里而担心什么,我不会逼你,我会等你准备好。”      她蹭着他的胸膛,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许贽早起外出办案。缪欣在院子里溜达,刚成亲没几天,不管她愿不愿意,总得装装样子,就算再无聊,也不能总往外跑。于是她就只能跟府里的绣娘学学针线刺绣这些手艺。      缪欣从小拿刀拿剑,就是没拿过针线。如今捏着这小东西略显笨拙,绣也绣不出什么好看的花样,反而被针扎了好几口。不过为了踏上这条贤妻良母的道路,她咬着牙也就忍了,继续硬着头皮耐心学。      虽然没碰过这小东西,虽然吃了不少苦头,好在她学东西倒是挺快,没几天就跟上了路子,绣的东西基本上能看了。手上的刺痛还没有好,她又缠着绣娘教她做衣服。      有个这么向学的夫人,绣娘也为大人感到高兴。      缪欣是想为许贽做衣服来着,可许贽每天忙忙碌碌,早出晚归,她根本没办法跟他商量喜欢什么颜色样式。于是只能按照自己的感觉来做。府里倒是有许贽的衣服尺寸,可缪欣往往自己偷偷在房里做,不让任何人看见。以致于最后……      “呃……”看着许贽这么好的衣架子竟被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给毁了,她无言以对。      他淡淡地笑道:“无妨,慢慢学就是。”他脱下不太对称的衣服,又仔细端详着衣服上的花纹图案:“虽然这大小不太合适,左右也不太对称,可这稠衣上的花纹倒是绣的很别致。”      “……”缪欣抱着衣服抚额,她要不要跟他说,其实衣服上的花纹图案是买的时候就有的,这功劳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么一来二去,她在府里的小日子倒是过得舒适,但也无聊到死。好不容易等着个可以出门溜达的机会,没想到又给自己摊上了麻烦事儿。      老夫人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庙里进香祈福,以前是丫鬟们陪着去,现在有了儿媳妇,媳妇自然也要跟着去。缪欣收拾打扮妥当之后就随着去了。那天太阳正毒,她准备了冰块给老夫人解暑。自家儿媳这么体贴,老夫人欢喜得不得了。      这庙里的红线铃铛挂得到处都是,风一吹就丁零当啷作响,这让缪欣很不喜欢。老夫人进了庙里就是各种求签。求家运,求风水,求鸿福,求平安……求孙子。完了呢还跟主持诵经礼佛各种参拜,让缪欣在一旁跟着坐站不是,耐心也被玩了个干净。      好不容易盼到可以回家了,老夫人又拉着她到月老祠外面让张神仙帮她看了看相。      “老神仙你快帮忙看看,你看看我家媳妇几时有喜呀?”老夫人乐呵呵地握着缪欣的手。      张神仙仔细端详着缪欣,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之后捋了捋胡子,似笑非笑地伸出了双手:“老夫人,这个~”他扬了扬眉毛:“你家儿媳能生这个数~”      十个……我他.妈都能跟猪比产量了!      老夫人眼神不好,凑近了看才看清楚是几个数。她高兴得赏了张神仙几锭银子,又乐呵呵地问道:“张神仙呐,麻烦你再帮忙看看。我家孩子成亲快一个月了……”她凑到张神仙旁边压低了声音道:“你倒是帮这孩子瞧瞧,他们可中了事情啦?……”      “已经成亲快一个月了?”张神仙掐指一算:“快有啦,就快有啦。毕竟是年轻孩子,很容易就打得火热,这点儿老夫人可不必担心~”      缪欣的听力极好,她原本正在喝茶解暑,耳旁听到这一阵风声,脸色突然白一阵红一阵的,还好忍住了没把茶水给喷出来。      下意识的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旁边的丫鬟们都笑盈盈地望着她。她赶紧掩下头去。      成亲是快一个月了,他们也是年轻夫妻没错。可……要说她还是少女一个,谁相信呢?这一路上老夫人又跟她说了好多好多,什么要注意饮食注意睡眠等等,还有要注意房.事频率,万一要是有了呢……      婆婆一直念着要抱孙子,这让她压力很大呀……      许贽对她好,好到几乎无微不至,他们之间的感觉越来越亲密。如今她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把自己给他,心甘情愿地给他。      可是……许贽公务在身,琐案缠身,每天早出晚归,回家以后还要连夜翻看各种案本,累到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时间和精力跟她生孩子?      是夜,月亮发出幽幽的光亮,给新婚夫妻营造了一种非常适合活动的气氛。柳叶在风中摇摇摆摆,摆摆摇摇,有意无意地挑起池中的波澜。萤火虫在竹林里飞来飞去,就像一颗颗荧流婉转的星星,一闪一闪地点缀着月光下的墨绿色。      许贽忙碌了一天,回到家匆匆吃过饭后又在桌边就着烛光研究起了案件进展。缪欣在屏风后面帮他准备洗澡水,她偷偷观察了好久,许贽一直专心致志地翻看各种案底,好像现在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影响他。      在这种情况下,她应该怎么跟他商量生孩子的事情呢……?      遣退下人之后她绞尽脑汁想了许久,左想右想都不对,要不就直接拉下脸来跟他洗鸳鸯浴算了……!她探下身子搅着浴桶里的水,然后又拉下肩头的衣服看了看,脑海里各种幻想待会儿洗浴时的情景。      呃……没错,许贽你娘子就是这么骚.气!      她浑身抖了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汗颜还是算了,这的确不是她的风格,走一步算一步,顺其自然吧。还是不要这么主动献媚,恶心别人的同时又恶心自己了。      况且许贽现在压力这么大,又怎么有心思搭理她呢?      帮他准备好换洗的衣服之后,她走到他身边。他将案件信纸合上,起身捶了捶酸痛的肩膀。淡淡的微笑道:“听阿德说今天你陪娘去寺庙里进香了。”他走上前勾住她的指尖,暖暖地问道:“累不累?”      她耸了耸肩膀:“一路有丫鬟陪着,倒是不累。只是……”她面露囧色,赶紧转过身去。      “只是什么?”他跟到她面前疑惑道。      “那个……”她低着头扯了扯他的衣角,嘴巴基本上没有张开,声音从牙缝里钻出来,含糊不清地道:“我……”她抬起头,脸上慢慢潮红。      她虽然是个土匪,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男孩子气,可在喜欢的人面前也还是会娇羞的,更何况是要她主动提这种事情。      “今天娘让张神仙帮我算了算,他说……他说……我很快就会有孩子。然后……然后……”      她觉得脸越来越烫,气息开始有点不稳,赶紧低下头去不敢看许贽渐渐灼热的眸光:“然后娘就跟我说了好多事情……”她感觉自己的胸口里好像憋了一团气,让她有点难以呼吸,她紧张到身子有点发抖。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紧张,他抬起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她一直不敢抬头,想着应该怎么暗示他,怎么把那些话说出口:“你说……要是一个月后我腹中还没有孩子……到时候娘问起来,我该说是我有问题,还是你……啊!”她还没有说完,脚就离了地,不由得惊叫了一声,赶紧搂住他。他横抱起她,抵着她的额头,嘴角有掩饰不住的调侃:“若要办事,一个眼神就可以,我会懂的。”他抵着她的额头,又附在她的耳边:“缪欣,你的身子好烫……”    ☆、第 3 章      温热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耳边,让她全身都麻麻的,心跳加速,她赶紧闭上眼睛,咚咚咚的心跳声更加清晰可闻。      他将她放在绵软的床上,然后欺身而上,眼中柔情无限,缪欣偷偷挣开眼缝看他,却被他抓了个正着,脸更是不可抑制地红润起来。      他咯咯咯咯地笑了,她索性睁开眼睛扣住他的脖颈:“来吧来吧!人家娇羞一下都不可以吗……?”      他问:“你真的准备好了吗?不会后悔?”      她点了点头:“你真心待我,我当然不会后悔。只是什么事情都没个准,若是你以后看上了别人,我也只能自认命苦了。”      他不由得低声允诺:“一见钟情,一眼衷心,除了你,我不会再有旁人。”缪欣欢喜极了,两人眼中都情意绵绵,碰擦出柔柔的爱火。他慢慢靠近,她也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可就在此次唇瓣快要贴到一起的时候……      “等等。”缪欣感觉身下微微刺痛,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许贽疑惑的抚着她的脸:“怎么了?”      “我……那个……”缪欣别扭的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她推开许贽,笑吟吟的道:“你先洗澡吧,我很快回来。”      不顾忌许贽的疑惑,她赶紧跑到了茅房。看着衣裤上的点点鲜红,她无奈地抚额。打点好一切,回到房里的时候,许贽已经沐浴更衣在桌边看案子。      “许贽。”她从后面搂住他的脖颈靠在他的肩膀上,情不自禁地亲昵地贴在他的耳边,声音几乎小不可闻:“这几日恐不方便,对不起啊……”      许贽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的抱歉呢?他蹭了蹭她的脸颊,微笑着眯起了眼睛:“无妨,你跑不掉的。”      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跑不掉的是你吧?”她在他的侧脸上轻轻一吻,纤细水嫩的手指在他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你继续看吧,我帮你揉揉。”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      每当她醒来的时候,枕边都是空阔无人。这跟晚上的相拥而眠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又过了十多天,渐渐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地感到失落。随着他们的感情越来越深越来越浓,这种失落竟慢慢转化成了一种委屈和不满足。      他每天都没有时间陪她,有时候甚至累到在浴桶里睡着。      于是,一种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想法在她脑子里慢慢产生……      她要帮他查案,而且是偷偷帮他查案!      许贽是文官,没有一点儿武艺。虽说她的武功并不算高强,可办起事情来总比他方便容易一些。最重要的是尽快帮他处理好案件,他们才有时间好好相处。      他一直没时间陪她,她的肚子怎么可能大得起来啊……      成亲已经快三个月了,她跟婆婆的关系一直很好。在跟府里的丫鬟下人们越来越熟络的情况下,她偷偷溜出去不让婆婆发现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刚出府的时候,她原本想回芈云寨看看大哥,看看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从未离家这么久,实在很想念。可想着大哥用心良苦,她也不好仵了他的意。况且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她回去了,以大哥的性格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还是再忍忍,再过一段时间吧……      既然要出去办事,穿成男装总归方便得多。更何况去上香那天有不少人已经见过她的样貌,知道她是许大人的妻子。若她就这么抛头露面地出去查案的话,对许贽和许家名声都不好。      虽然她一直不这么认为,可大多数人尤其是老一辈都觉得女人应该好好待在家里绣花,不应该在外面四处转悠,尤其是不能参与打架之类的事情。      原本想悄悄跟在许贽后面看他去哪里查案,没想到才走到街角就被两个一胖一瘦的老熟人拦住了去路。      “当家的?!”狗腿子激动地抱着身穿男装的缪欣转了一圈:“你怎么会穿成这个样子啊?好久没见到你了,真是想死我们啦!”      缪欣高兴地熊抱着他们:“我也很想你们呀!……我穿成这样你们也认得出来?”      狗崽子一脸自信地拍着胸脯:“当然啦,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就算当家的你化成灰我们也认得!”      “好了,不跟你们多说了,我有事在身。”缪欣说着就要抽身离去,狗崽子和狗腿子赶紧跟着她。      他们讨好地道:“当家的,我们早就看出你在跟着姑爷了。怎么,你怕姑爷在外面偷腥?”      “去你的!”缪欣白了他们一眼:“你们姑爷有重案在身,我跟在后面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她边走边说。      “那我们也跟着去!”      “对啊对啊,姑爷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其实……跟了当家的你这么多年,如今你突然成了亲当了别人的媳妇,我们还真的有点儿不习惯呢……”他们摸了摸头腼腆地说道。      缪欣心里暖暖的,府里的人虽然对她很好,可总不如跟她从小长大的人来得亲切。“好吧,那就跟着吧。省得你们回去没法儿跟我大哥交待。”      狗腿子悻悻地摸了摸头:“当家的原来你都知道啊……”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以狗腿子和狗崽子这点儿笨样,再加上她对他们的熟识程度,她早就察觉到他们一直在偷偷关注着她。包括那天去庙里进香的时候也偷偷跟着。      大哥虽然表面上说不管她不理她,但她明白,她现在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根本不可能放心得下。      她原本有两个哥哥的,可二哥一出生就夭折了。大哥建立芈云寨的时候她才四岁多,也按照辈分混了个三当家的当着。从小到大她都跟在大哥屁股后面转,总盼着一身武艺能有用上的时候。可是大哥总是把她保护得很好,让她学绣花学弹琴。但无奈的是缪欣的男孩子性格是生来就有的,摸不惯那些东西,怎么学也学不会。      可自从进了许府,竟像开了窍一样,奇迹般地就学会了。      说到嫁进许府,她这是又上了一次大哥的当。她原本还觉得奇怪,大哥这次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让她出任务呢?以前都是些小任务,可这次的任务是扮成新娘混进县衙府里偷东西。如今一想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敢情是大哥早就计划好的,让她喝酒入了洞房,生米煮成了熟饭,她就逃也逃不掉,只能乖乖认命了。      心里正嘀咕着,许贽已经在前面停下了脚步,他们也赶紧混进人群里掩藏起来。虽说她穿成这副样子他不一定看得出来,可还是要防一防。      “大人!大人你可要替我做主啊~”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妇道人家一下子跪倒在许贽面前:“大人你可得为民妇做主啊,民妇……民妇……”说着说着她竟哽咽了起来,没办法再说下去,自顾自地低着头握着袖子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起来说话吧,你若有委屈本官自会替你做主。”许贽俯身将她扶起,一个眼神示意身边的随行捕头刘安。      刘安心领神会,立刻将妇人带回了府里。这里人多眼杂,环境太过喧闹,于他们调查案件内容没有利处。      “大人,我们还要抓紧时间去落雨村呢,落雨村的村民们都在等着领赈灾金。”站在许贽身后的一个小衙役提醒道。      许贽微微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看人来人往的街道,可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他对身后的三个衙差说道:“走吧,看好东西。”      后面的衙差挑着一大个红木箱子,里面装有两千两银子。跟在他们后面的三个人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以免被他们察觉。      狗腿子和狗崽子诧异极了:“当家的,姑爷他真的要去落雨村?落雨村离这里有两个多时辰的路程,而且都是羊肠小道,根本不能骑马,他们这一去要到什么时候啊。今晚都未必回得来。”      “是啊,落雨村的路真的太难走了,山路崎岖崴脚,再加上日头这么毒。姑爷干嘛这么亲力亲为啊,派给手下做不就行了?”狗腿子拉起衣袖呼啦呼啦地帮缪欣扇着风。      现在已是未时,太阳渐渐升高,气温上升得极快。      “你们懂什么?你们姑爷这是吸取前车之鉴。以前的路知县不仅自己贪,手下也贪,以致于真正发放到灾民手里的赈灾金连拨款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贪污早晚是要出事的,所以路知县现在还在牢里呢~你们姑爷新上任不久,手下的人还不知底,为了避免克扣,他也只能亲力亲为了。”缪欣解释道。      狗腿子摸着脑袋连连称是。这山路崎岖不平,原本有四个衙差跟着,可以轮流换班减少疲累。可半路上突然冒出来一个申冤喊屈的妇道人家,刘安一离开,就只剩下三个衙役了。虽说都是年轻小伙,可挑着两百斤的东西在这羊肠小道上挪步还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路边枯败的野草在风中凌乱地摇摆,发出唰啦唰啦的声音。行了一个多时辰,缪欣三人就将带来的水喝尽了。这山路上的小石头很尖锐,咯脚得很。一个多时辰下来,缪欣已经从脚底板疼到了脚脖子。她虽然从小习武,可平日里最不耐烦的就是走路跑步。如今跟着走了这么久,她实在是吃不消。      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滑落下来,她赶紧伸手擦去,再看看身后的两个家伙,他们也热得全身冒汗,像刚从水潭里爬出来似的。      前面的人走得专心致志小心翼翼,再加上缪欣他们跟得谨慎,所以他们一直没发现他们。      “小旭,来,我换换你吧。”许贽接过李旭肩上的担子。李旭是他们里面年纪最小的,今年才十六岁,虽然气喘如牛,可也不敢让大人受这份罪。      “不行不行,大人这使不得,我怎么能让您受这份累呢?”李旭连忙推辞着,旁边一个刚休息了一会儿的衙差赶紧上前道:“是啊大人,还是换我吧。您是堂堂县令,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儿呢?”      “不必多说了。”许贽虽然语气柔和,面带微笑,可却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和魄力,让他们不敢再推辞。      这一路上许贽跟他们轮流着担重物,当其他三个衙役都累得气喘如牛的时候,许贽只是微微冒出了汗珠。      许贽不停下步子,她也不停下步子。就算再累,她也硬撑着陪他走到底。      在羊肠小道上蜿蜒走转了两个多时辰,他们终于走到了一条宽阔的土路上。这土路上都是灰,风一吹就尘土飞扬。      缪欣心想,这对有洁癖的许贽来说真是如临宿敌。真不知道他心里得有多怨念有多能忍才能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的土路,他们才到达落雨村。听说县令大人会来派发赈灾金,落雨村的百姓们早早地就在大槐树下等候。      这落雨村已经快两年没下雨了,牲畜死了好多,地里的庄稼也种不活,粮食颗粒无收。村民们把家里能当的都当了,到县城里换了不少粮食来。可眼看着粮食快没了,家里也空落落的没东西可当,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亲人被饿死。如今县令大人亲自来派发银子,父母官与百姓如此亲近,他们心里暖融融的。      到了落雨村,一行人已经饥肠辘辘疲惫不堪。许贽命村长将赈灾金按照家里的人口数量一一发放给村里的乡亲们。看着乡亲们欢呼雀跃的样子,他心里踏实了许多。      “各位乡亲们!”他站在高高的大槐树下,富有磁性的声音传遍了村子的每个角落:“对不起大家,因为县衙里人手不够,所以这次我没办法将柴米油盐带来。下次我一定尽量多给你们带些东西,你们就用这些银两先去邻村换些东西解决温饱。我会另为你们想一条长久之计!”      府衙里总共才有十六个衙役,他新官上任,以前的旧案压得太多,就连师爷都派出去查案了。这次涉及赈灾金,他必须亲自赶到才放心。      “谢谢大人!这样我们已经很满足啦!谢谢大人!”      “青天大老爷啊……”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呐……”村民们感激涕零,村长赶紧领着他们进屋歇息,用村里最好的饭菜招待他们。      看着满满的一桌子饭菜,他们都清楚这一定是乡亲们东拼西凑了好久才做出来的。虽然肚里饥饿,可心里酸楚总觉得没办法动筷子。      村长赶紧道:“大人以及几位官爷,这都是我们村民的心意。你们为我们带来了福音,这一路上这么辛苦,着实应该好好休息才是。若是不动筷子的话我们也随你们饿着,以后都不吃啦。”      盛情难却,许贽只得道:“那就多谢了。”他看了看身边的几个衙差,几个衙差开始很客气地跟在坐的村民代表们交谈,互相敬酒。      缪欣和狗腿子以及狗崽子在大槐树下休息了好久才恢复些体力。村里的人看来了生人,都好奇地问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狗腿子和狗崽子大眼瞪小眼,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又渴又饿,几乎说不出话来。缪欣讪笑道:“我们来看日落的。”      此时已是傍晚,天边的云霞已经被染成了橘红色。村民们若有所思,都很不明白他们这奇怪的审美:“可是……看日落为什么要到我们这山坳里来呢?”      “……这种美感更加独特嘛~”缪欣大大咧咧地拍着面前这个小伙的肩膀故作亲近。以她油嘴滑舌又厚脸皮的德行,她很容易就哄得吃喝了。如今手里有了银子,村民们都热情地拿出了食物来款待这些外来的客人。只是他们已经山穷水尽了,这吃的东西自然不能跟屋子里那桌相比。可缪欣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吃过饭后,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去,最后一点余晖也消失不见。村民们兴高采烈地围着火把跳起舞来,看着村民们这么热情,狗腿子和狗崽子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和他们手拉着手一起载歌载舞。      缪欣是真的没有力气再跳了,她坐在大槐树下锤着疼痛至极的双腿,料想这脚掌上应该长了好几个水泡了吧。      她向屋子那边看去,就着烛光,许贽正和村长聊着什么,距离太远她听不清楚。不过看着村民们的燃眉之急得以解决,他们这么幸福快乐,他心里也一定很开心吧。      时间一点一点推移,原本热闹的气氛也渐渐安静下来。接下来,就是缪欣最头疼的问题了。   那就是……该怎么走回去?      在这里过夜肯定是不行的,若是老夫人不见她的身影,府里的人瞒也瞒不住,毕竟夜不归家对一个已婚女子来说可不是一件小事!狗崽子和狗腿子累成这副德行,根本没能力把她背回家。      亲爱的相公就在面前,可她却不敢表明自己的身份。这样的情况下多尴尬啊,而且他一定会生气的。      她抱着膝盖可怜兮兮地望着许贽,许贽还在和村长交谈着,没注意到她的目光。相公……相公你可爱的老婆在这里,你来抱一抱好不好?      缪欣揉着疼痛的脚踝,她知道他一定不会丢下她不管,前提是如果他知道她在这里的话。可是她明明是想来帮忙的,现在反倒是成了他的负累了。不行,绝对不能表明身份!      不过……她不禁纳闷了,这许贽虽然身体结实,却是个文官,书生一个。按照婆婆的说法,他根本没有学过武功,没有一点儿功夫底子。可为什么她有底子的人都累成这样,他还脸不红气不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不过这样一对比起来,他累到在浴桶里睡着那几次,那种辛苦程度不是她能够想象得到的。      夜色渐浓,村长原本想留许贽他们在这里歇息,却被许贽婉言谢绝了。这位大人平易近人,村长不禁打趣道:“听说大人新婚不久,嘿嘿……也对,我们能够理解。”      许贽笑而不语。身边的三个衙役都忍住笑意,他们特别佩服大人的这份坚持。无论去了哪里,无论多晚,他都尽量赶回家里。其中的情意大家都看得出来。      许贽要离开,缪欣就更不能留在这里了。看着乡亲们围着许贽他们依依不舍地告别,她赶紧叫上狗崽子和狗腿子。      “撤,快撤……!”她压低了声音。狗崽子和狗腿子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们赶紧搀扶着缪欣踏上夜路。      缪欣忍着痛走得非常快,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紧走,最好能跑,反正千万不能让许贽追上,一定一定要比他先回到家。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脚下生风似的走着。等渐渐没力气的时候,腿脚也已经疼痛至极。      脚上的水泡大概是破了,她嗞地哼了一声,咬牙忍着。狗崽子和狗腿子也累得气喘吁吁,他们一直搀扶着缪欣。这宽阔的土路上倒还可以搀扶,可到了那狭窄的羊上呢?      他们三个都没有说话,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还是多留点儿力气赶路吧。      村民们相送了好远一段路程,许贽苦口婆心才把他们劝了回去。乘着皎洁的月光,他们的心情无比舒畅。      “虽然很累,但看着他们这么快乐,心里好舒服。”李旭开心地搭着旁边一个兄弟的肩膀。   陈高面露苦色,眉毛几乎挤到了一起:“兄弟,别搭啦,肩膀酸疼着呢,吃不消啦……”      李旭连忙赔着不是:“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      看着路上的脚印,许贽若有所思,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对他们说道:“今天辛苦大家了,明天不用跋涉,在衙里当值就行。”      “真的啊?!”      “大人你说的是真的?”李旭和陈高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哪有这么清闲过。      许贽嘴角微微扬起,点了点头。他们三个开心地抱在了一起。      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许贽望着前面的路,目光有些耐人寻味起来。他径自加快了脚步。      衙役们实在走不动了,所幸明天没有重要事情要办,又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什么时候到家都行。      “你们说,我们的县令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简直是大人的精神支柱啊。”陈高道。      “诶?那次你不是去喝了喜酒了吗?”李旭道。      “你当新娘子是什么啊?我们想见就见的?”陈高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当然没见着啦……不过我料想她定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女子!”      狗崽子和狗腿子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虽然夜里的温度降低了许多,可他们还是热得冒出了汗珠。      缪欣疲累至极,脸色略显苍白。她的腿脚疼得发软,实在是走不动了。支撑不住一下子摔了下来。      “当家的,姑爷要是追上来了可怎么办?”狗腿子着急道。      “别急。就算追上来了他也不一定能认出我。”在这种情况下,缪欣也只能自我安慰了。跟许贽同床共枕这么久,他心思细腻,一个眼神都瞒不了他。若真是碰着了,他不留意到罢了,一留意,那得多尴尬啊。她如今这么狼狈,可如何是好?      狗崽子和狗腿子正要搀着她走,可如今已经走到了土路的尽头,剩下的都是山路,他们根本扶不了她。      “当家的我们背你!”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撇下她的。      她扯出一个笑容,然后泼了他们一头冷水:“你们一个太胖,一个太瘦,这山路这么崎岖,怎么可能背得了我啊?”她坐在地上摁着疼得发颤的双腿:“你们先走吧,不用管我了。”      “不行,你不走,我们也不走!”狗腿子和狗崽子一前一后地坐在缪欣身边,还没坐定,耳边就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他那让人听了舒服至极的声音。      “你们也不走,难道想让我背三个?”       ☆、第 4 章   缪欣浑身一酥,尴尬地将脸埋在了手臂里,狗崽子和狗腿子赶紧让开了些。他们也不敢开口叫姑爷,以免泄露缪欣的身份。      许贽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他们就非常识趣地往前走了。缪欣听到他们离开的脚步声,她赶紧朝他们喊道:“狗崽子?狗腿子!你们回来啊!”      “嘿嘿……我们先走啦~”他们幸灾乐祸地朝她挥挥手。      “你们真是的……”缪欣的声音小了许多,她又低下头,始终不敢抬头看他,也不敢猜测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虽然他平日里都温文尔雅面带微笑,可总能让人有一种没来由的敬重感。更何况现在是她给他惹了事,成了他的麻烦,她就更不敢看他了。      一时静默,他不说话,她也不好意思说话。出于直觉,她虽然没抬头,但感觉得到许贽此时此刻正用某种眼神盯着她。她不由得把脸最大限度地埋在手臂里。      耳边传来轻轻的风声,还有吵嚷的蛐蛐儿声,还有……他轻浅的呼吸。他蹲下身子,修长的手指放在她的脚踝上,细致地帮她揉捏疼痛的双腿。她心里一麻,悄悄抬起脸来看他。      他低着头,小心地帮她揉捏,虽然板着脸,可缪欣还是能够从他的指尖感受到温柔和关怀。银色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把他的轮廓映得更加迷人好看。      “……对不起嘛……”她主动搂住了他的脖颈。他依旧无话,似乎还在生气。可当她讨好地蹭着他的脸庞时,不管再坚硬的心似乎都会在顷刻间融化成一汪宁静的湖水。      他抬起手抱了抱她:“知道教训了,以后还敢不敢跟来?”      她莞尔一笑,又不满地问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跟踪你?”      他点了点头:“在街上就看到你了。不让你吃点苦,你怎么会长记性?”      他背着她在夜路里行走,她踏实而舒服地贴在他宽大的背上。月光照亮了前行的路,山路虽然难走,但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缪欣并不重,背着她并没有担银子来得吃力。      夜色正深,已经快到子时了,天气有点冷。许贽一直走着倒是没有感觉到,反倒是缪欣不由自主地搂紧了他些。她并不擅长熬夜,再加上今天着实疲惫,眼皮开始不停地打架。      “许贽,他们两个是我的朋友,从小玩到大的……我们是纯友谊……”临睡之前,她迷迷糊糊地说道。      “嗯。”      隐隐约约听到他应了这么一句,她蹭了蹭他的肩膀。他叮咛了声:“快睡吧。”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他脚下更加走得小心翼翼。      回到家里,已经快到寅时了,而缪欣也已经睡得非常香甜。他让下人准备好洗澡水,褪去两人的衣服之后,搂着她共同浸入水中。      奔波了一天,房里的温度也比外面要高很多。虽然睡得迷糊,可有凉水的包裹和浸润,缪欣情不自禁地哼了几声。他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然后舀起水帮她浇淋头发,为她抹去身上的汗渍。      “许贽……”她似在梦中呓语着他的名字。他帮她把湿答答的头发别到耳后,稳稳地应道:“我在。”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在他怀里蹭了蹭,惹得他的身体更加绷紧了许多。他不由得低叹闷哼:“缪欣……你别动……”他们如今坦诚相见,她又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再这么一动弹,圣人都忍不住了。      “累成这个样子,还要给自己惹事吗?”他声音低沉,握住她的肩膀,身体已经烫得不行。她像一只小猫一样窝在他的怀里,在他的脖颈里蹭来蹭去。他手心里薄薄的茧使得她浑身痒酥酥的。浴桶里的水随着她的动辄缓缓移动着,火红色的花瓣飘来飘去,有的沾在了她雪白的皮肤上。      他托起她的下巴,微低下头温柔地含住了她的唇瓣,她生涩地回应着他。他们不断缠绵缱绻,水嫩的细指抚过他结实的臂膀,他温柔地吻着她洁白的皮肤。她不由得仰起头,早已经意乱情迷。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暧昧,水温也被他们的温度带高。她揉着他的头发,他在她的耳侧脖颈间轻轻啃咬缠绵,后来游移到她雪白美丽的身前。缪欣舒服的嗫嚅轻哼,但不多会儿,她的手就从他的脊背上滑落下来,整个人又睡了过去。      翌日,缪欣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酉时,日晒三杆,她赶紧从床上跳起来,怎么办怎么办,今天还没给婆婆请安呢,她老人家不会生气吧?!弄得这么狼狈得赶紧收拾好才行啊……      正在穿鞋袜的时候才发现她早已经换上了干净的里衣,整个身子香喷喷的。身上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酸软,脚掌上的水泡也已经被挑破,瘪了下去。      努力回想昨晚的事情,可却想不起来多少。依稀记得……好像……许贽一直抱着她……不是不是!是她一直抱着他……他好像还帮她洗澡来着。然后……然后好像……      她的脸立刻火辣辣的,虽然记不起多少,但潜意识里她依稀记得昨晚他们好像亲吻了……肩膀上酥酥麻麻的,似乎还留有他唇瓣微凉的触感。她随着直觉拉开里衣,脸不知觉地红了起来——胸前还有许多没有散去的吻.痕……昨晚她又错过了什么,不公平。这不公平啊!      所以……就这么圆房了?婆婆给她的压力一下子没有了?她嘟起嘴巴,反而不开心起来。明明这么有挑战性的任务怎么说解决就解决了?……      缪欣特别享受睡觉的感觉,说白了就是睡得死……除非打雷下雨或者是屋子里着火,否则别想吵醒她。      收拾妥当之后,她还是去了婆婆的房间。婆婆不在房里,她四处找了好久,才在葡萄藤下发现婆婆的身影。      已经过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暑气渐渐消减下去,况且还不到正午,日头也还不毒。阳光透过葡萄藤架在地上落着斑驳的影子。老夫人正在藤椅上打瞌睡,缪欣一步一挪地走了过去,然后小声遣退了守在一旁打瞌睡的小丫鬟们。      老夫人手里拿着一串佛珠,一睡过去手一松,就立刻掉了下来。缪欣本来想接住的,可一蹲下身就不经意扯到了昨天酸疼的脚筋。老夫人被声音惊醒,一睁眼就看见儿媳妇捂着腿坐在地上。她对这个媳妇心疼得不得了,此时此刻也顾不上去捡佛珠了。      “哎哟,我的小心肝儿啊,这是怎么了?”她起身要扶缪欣,缪欣赶紧忍痛站起来,却没想到脚筋越发抽得厉害。不敢让婆婆搀扶,她只好推让着挪到了一旁的青石板上坐下。这青石板光滑整洁,又不受热,正好纳凉。她一边坐着一边捶着抽筋的腿脚:“娘,儿媳本来是想跟您请安的……”      她还没说完,老夫人就若有所思笑吟吟地道:“我的好儿媳啊,行动不便就不用讲究那么多礼数啦~婆婆都明白~”      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抬起头,婆婆正俯着身子端详她,她赶紧站了起来,却不料又惹得一阵抽痛。      “你看看你哟,哈哈哈哈……”老夫人慢悠悠地坐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还年轻,可也要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呀。媳啊……回头我会跟贽儿说,让他注意点儿。”      “……”缪欣一尴尬,脸上又红了起来:“婆婆,我腿脚是痛,但不是因为……”      “呵呵呵呵……”老夫人忍不住笑了,又打断了她的话:“你们年轻人嘛,这都可以理解。贽儿正值血气方刚,你又生得如此讨人喜欢,看来婆婆我很快就可以抱上孙子啦……”她正说着,又想到了哪里不对,然后赶紧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媳啊,婆婆我问你个问题,你可得老实回答,不要不好意思。”      “……嗯,婆婆尽管问。”她有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你可别怪婆婆多嘴啊,婆婆这可是为你们好。那个……你们夜夜行.房吗?”老夫人凑过身子来问道。      “……”缪欣尴尬得赶紧捂住脸,她怎么好意思跟婆婆说,他们是昨晚才圆房的……      “哈哈哈哈……婆婆懂啦,婆婆懂啦~儿媳,啊,你不用不好意思。这身子不舒服就别乱走啦,在房里好好歇息便是。待会儿我们一起在厅里吃饭。”老夫人唤了香兰香玉送缪欣回房,在缪欣离开前她不忘叮嘱道:“媳啊,你可别忘了婆婆上次叮嘱你的话,万一要是有了呢,可别伤着小的啊……”看着缪欣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她又笑道:“哎呀,这事情我该跟贽儿说才是,你看看我这把老糊涂……”      缪欣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房的,只觉得整个脑袋里乱成一团,各种各样的情绪都有。偏偏这个时候始作俑者还不在这里。这个许贽体力还真够可以的,这几天这么累他还有精力跟她圆房……唉,只可惜她昨天晚上睡得太死,只记得一点点,她可没正经八百地看过他呢……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没关系,等她再矜持一段时间,娇羞一段时间,在他们眼里把知书达礼的形象务实之后,就可以不要脸地上了……      老人家笑盈盈地将祖传的玉镯戴在了她的手上,说什么希望他俩能够赶紧努力三年抱俩之类的话。      此时此刻,缪欣只觉得平时厚到可以擦墙的脸今天竟然不知觉地红了起来。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山野里,跟春天的山花烂漫比起来,秋天的景色虽然有点萧条,可也别有诗意。担心许贽会害怕,她一直都不让马儿跑得太快。到了这山里,空气清新,山环水涧,缪欣索性让马儿慢慢走着。她在前面,他在后面。      “相公你别怕,我学过武功,可以保护你。”她回过头去对他说道,他覆住她的手:“傻瓜,哪有娘子保护相公的?”      缪欣转过头去,倒是不以为然:“这没什么的呀,论才学我比不上你,但打架我可比你有本事!”她冲他做了一个鬼脸:“你就别那么傲娇啦,我们这次出来可不比在家里,万一遇上什么山贼啊土匪啊什么的,你就躲在我身后就行了。”      “……”许贽捏了捏她的手,笑得云淡风轻:“放心,我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他们下了马,在溪流涌溅的地方坐了下来,听着哗哗的水声,吹着傍晚的徐徐的凉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惬意感。缪欣躺在草地上伸了个懒腰,合上眼睛。许贽也躺在了她旁边。      “娘一定给了你很多压力吧?”      她没有睁开眼睛,懒懒地应道:“你怎么知道?”      许贽枕着手臂,看着洁白的云彩渐渐被落日的余晖染成橘红色:“意料之中。”      她侧躺着看着他,回忆起这段日子以来婆婆给的压力,她颇为费解:“许贽……你说婆婆她为什么就这么着急呢?我们都还年轻,她虽然眼神儿已经不太好,但身子骨依旧很利索,我真的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许贽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看着天边的云霞,微叹了口气:“其实你不能埋怨娘,虽然她有点着急,但还是为了我们好。”他侧过身子看着她:“这跟她年轻时的经历有关。爹以前是江湖人士,娘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才怀了我。不久之后爹就去世了,娘视我如珍宝,更是不让我学武,不想让我跟各大门派扯上关系,免得步上爹的后尘。”      听许贽这么一说,缪欣心里的怨念顷刻间就都消失了。想起婆婆对她各种叮咛嘱咐,无疑是为了许家的血脉,这样想来,她确实对婆婆少了一些理解。      良久,她突然问道:“不能学武,你感到遗憾吗?”      看着她心疼而又关切的眼神,他微微低下头去,凑过身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就是觉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她凑过去靠在他的怀里:“我刚才想了想,你的性格一定随爹,也一定向往武林中的生活。你刚才说娘不让你学武,意思也就是你一直都很想学了。”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我很明白这种求而不得的感觉,明明很想做一件事情,却总是因为无法抗拒的原因不能得以实现,你心里一定很痛苦吧。”      他的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发丝上柔柔地抚了抚。      “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情。”她突然坐起身子,捧着他的脸:“说了你不许生气,一定不许生气哦~”      “其实……一开始我觉得你不会武功,有点懦弱。”她一直端详着他的神色,生怕他不开心:“我从小到大都想嫁一个武功高强的男人,谁知道后来阴差阳错……啊不,上天注定嫁给了你。”看着他好像有点不开心,她讨好地在他唇上印了一下,水嫩好看的手指抚着他的脸:“可你一直待我这么好,这么知冷知热地心疼我,这让我觉得很幸福。”她亲密地碰了碰他的鼻尖:“放心,你不会武功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许贽一把抱住她,墨黑睿智的眼眸里划过一丝犀利:“有没有人与你说过,千万不要轻易让男人感动,不然会很危险?”      缪欣的脸皮子向来厚,只是刚开始的时候受不了许贽的调侃。如今已经习惯了,况且这不是在家里,也不用再顾及那么多。她捏着他的脸:“许大人,若我真的要动手的话,应该是你比较危险吧?”      夕阳西下,暖融融的余晖映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身影映得分外迷人好看。他们就这样抱在一起,好像谁也离不开谁了。      “我饿了。”她摸了摸肚子,      他松开她:“我去拿吃的。”      最后一点自然光亮落下山去,星空渐明,许贽也已经燃起了一堆炭火。      狗腿子狗崽子以及芈云寨里的一干人等早就已经埋伏好了,山寨里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狗腿子不放心,怕出差错,又压低了声音交代了一遍。      “你们记住喽,待会儿我们就装作不认识三当家的,也不许喊姑爷。总之啊不许让三当家的暴露身份。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们劫回山寨里头,明白了吗?”      大家伙儿异口同声地应道:“明白啦。”他们都蒙着嘴巴,生怕缪欣他们听见。      狗崽子瞅了瞅手里的绳子,原本白色的绳子已经灰糊糊的,也有许多小细皮子立了起来,他有所顾忌,冲狗腿子道:“腿子,当家的说姑爷最爱干净,你说这绳子这么脏,姑爷一定会受不了的,到时候他若是觉得我们山寨亏待了他,那他以后不得亏待我们当家的啊?”      狗腿子抢过绳子握在手里,啧啧地摇了摇头:“也对,那没办法啦,这绳子就给当家的用吧,谁身上扯根腰带啥的应付应付……”      略带水气的树枝在燃烧过程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缪欣窝在许贽怀里,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许贽抱着她,无法动弹,原本想脱下外披帮她盖上,无奈的是她刚刚睡着不敢乱动,只得以袖袍护着她。      初秋,夜里的风,泛凉。      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抚了抚她的头发。      “打劫打劫!”狗腿子一干人等手里举着火把还有明晃晃的大刀,刀具互相碰撞着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缪欣揉揉眼睛醒了过来。      “相公,打劫了打劫了?!”她赶紧护在他身前:“没事没事!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你别怕啊!”      许贽看了看狗腿子,又看了看站在对面的狗崽子,他疑惑地问道:“缪欣,你不是认识他们吗?他们干嘛还打劫我们?”      “……”缪欣一惊,许贽的这个问题完全不在她的预料范围之内,她脸色微恙:“谁啊,我不认识他们啊。”      “那天不是他们两个陪你一起跟踪我吗?”许贽抱起手来,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缪欣。      缪欣赶紧转过头去:“是…….是吗?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她赶紧急中生智脑子一转:“他们以前跟我很要好,不是跟你们说了吗让你们走正道就是不会听话。哎呀你们两个!”她掐着腰毫不客气地数落起他们来:“就算要抢劫也别让我相公碰到,这样他很难做的你们知不知道?……”      “……”许贽只想扶额。      “老子现在要的是钱,管你是谁?!”狗瘸子挥动着手里的刀棒:“你们别以为我们这乒乒乓乓声是吓唬人的啊,再不把钱交出来,我让你们白刀子进去红……红刀子出……出来!”      缪欣紧紧抱着包袱:“你们这些家伙历来得寸进尺,给了你们我们还有活路吗?”      “哟~小娘子长得还挺俊,我们顺……顺便劫个……”他正要过来讨缪欣便宜,没想到许贽立刻护在了她身前,狗崽子手里的一大把药粉也全都洒在了许贽鼻间。许贽被猛地一呛,立刻晕了过去。      “相公?诶?相公?……”缪欣怨念地看着狗崽子:“不是说好了撒我身上吗?”      “我……我也没想到姑爷他会突然站出来啊,不是说好了不会武功的吗,还这么有胆量。”他嬉笑道:“当家的我们最懂你了,你心里一定都乐开花儿了吧?哈哈……”      “少贫嘴!”缪欣嗔怪了一句,她帮许贽抹去脸上的白色粉末,幸好没洒进眼睛里:“这样也成,不用绑了,抬回去吧!”      芈云寨里的牢房都已经打扫好了,虽然是回自己家里,可要瞒着许贽,总不能光明正大的住进房间里。于是……只能暂时委屈在牢房里了。      牢房里干净整洁,缪欣怕许贽不适应,还特地洒了许多除虫粉。趁他还没醒,她回房跟大哥叙了叙旧。她大哥缪山是个浓眉大眼的粗壮汉子,嘴上虽然不承认,可也非常想念她,听她讲了这段日子以来所经历的事情,他欣慰道:“你能明白大哥的苦心就好了。哥跟你说啊,这许贽是个难得的好人,你的身份可千万不能暴露了。且不说他是不是真的爱你,若只是看上你这块脸蛋儿,大不了就恩断义绝,可若是他真的爱上了你,这会让他很为难的。你还小,男人肩上的担子你还不明白,官场上那些尔虞我诈你更是不懂。以后也别掺和进去,哥就指望你能够摆脱这土匪的生活,体体面面过日子就行。”      缪欣点头应允:“哥,我知道了。”      “这许贽是个文官,又不懂武功,心思纯良,一心想为百姓谋福利做好事。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也会修身养性,改了这直冲冲的性子。妹子,哥是走不回正道上啦,但哥不想让你一辈子做土匪,被人瞧不起。”      “我们虽然是土匪,可这也是当年的世道逼出来的。再说了这几年我们不老是劫富济贫吗,同样是做好事,哥你也别老是在意别人说什么。”缪欣拥抱着缪山。      缪山拍了拍妹妹的脊背,语重心长地道:“有的东西一旦沾上了就一辈子都逃不掉,哥现在是回不去了,但你不一样,你还年轻。哥不图什么,现在只要你过得开心就行了。”      怕许贽醒来会不习惯这里,所以她一直在旁边守着。牢房里有一张足够两人睡的床铺,为了不让他起疑,所有的铺陈都能多粗糙就多粗糙,不过重点是,必须干净。      她的手指在他俊毅的脸上勾勒出好看的幅度,喃喃地道:“我该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跟你说,这里是我的家呢?……”      他一直睡着,没有睁开眼睛,还在昏迷不醒。      大红蜡烛闪闪烁烁,火光跳跃,像极了他们成亲那晚。相同的人,相同的心情,唯一不同的是,当时不省人事的是她。      她躺在他身边,轻轻地凑过去窝在他的颈间,嗅着他独特的舒服的味道。害怕吵醒他,只好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手,环住他的腰身,轻轻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折腾了半个晚上,她也困极了。安心地在他怀里蹭了蹭,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之间,她不知道,许贽也轻轻地蹭了蹭她的额头。      后来他们是被猛烈的锣鼓声惊醒的,狗腿子和狗崽子在牢房外面喊:“起来啦起来啦!我们当家的要见你们!”      此时天刚蒙蒙亮,几个人一拥而上给缪欣喂了什么药,许贽挡也挡不住,然后他们被带到了一间雅房。      对,干净整洁什么东西都有的雅房……      “小娘子,你就少动点儿歪脑筋啦。你吃了我们的秘制丹药,要是没我们大当家的给解药,你就别想动武啦。所以还是乖乖听话,讨我们欢心,这样或许还能活着出去!”      他们为他们两人准备了吃的,洗用的,这引来了许贽诧异的目光。缪欣干瘪瘪地笑道:“或许……或许这当家的跟你一样有洁癖吧!我们先梳洗一下,吃饱了再去见他吧?”      许贽微眯着眼睛:“他们竟敢绑架朝廷命官,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他强烈的语气吓得缪欣手里一抖,刚拧干的手帕又落入了水里。许贽又重新拧干手帕,疑惑道:“缪欣,我昨晚昏迷了,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来这里的吗,记不记得路?”      缪欣赶紧摇了摇头:“我……那个,你昏迷之后,他们也把我给敲晕了。”      “那看来我昨晚是做了个春.梦了?”他眼里划过一丝调侃的笑意。      “什……什么?”缪欣不解道。      “我昨晚梦见你一直握着我的手,还抱着我睡,手还不老实地想解我衣服……”      “我哪里解你衣服啦?!”缪欣赶紧否认道,脸有点烫烫的。      许贽凝着缪欣尴尬的表情,无害地道:“你脸红什么?”      “我……我是在为你脸红。”她厚着脸皮捧着他的脸,不满地道:“相公,我就在你身边,虽说这不是在家里吧,不过山贼都很开放的,他们不会管我们。所以你也不用饥渴到做春.梦吧?”      许贽忍俊不禁,咬了咬牙,眸里的审视变成了无可奈何的佩服:“……好,你行。”      半个时辰后,山寨里的人引着他们去堂里见了大当家的。大当家身披一件虎皮大衣,身形高大魁梧,他步履稳重地走到许贽身边,上下打量着这位姑爷。      许贽被他看得有点不舒服:“当家的有何见教?”      “不错不错~”缪山满意地点了点头:“脸正腰好,行为端正,为官清廉,确实是个好男人!”      “……”这个大哥真是的,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缪欣汗颜,偷偷朝缪山递了个眼色。      “咳咳!……”缪山赶紧干咳了两声:“那个……不好意思啊,我要说什么来着?哦哦!”他敲了敲脑袋又恢复了庄重凶狠的样子:“两位要想平安离开这里,就得一切听我们吩咐。”他上下打量着许贽,颇为嫌弃:“看你文文弱弱的,怕是做不了什么粗活儿。啧啧啧啧……那就让你夫人来做吧!”      “但说无妨。”许贽淡淡地道,丝毫没有一点儿担心害怕的模样。      “你们倒是吃饱了,我们还饿着呢!”缪山拍了拍肚子,望了望外面的天色:“今儿天不错,你们去河边抓鱼来吃!”      于是乎,许贽和缪欣就被几个土匪押到了脚下,这山脚下流水潺潺,临边还悬着一方瀑布,瀑布由高而落,在地上迸溅出洁白的水花。旁边有一个大水塘,水塘四周堆砌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头。肥美的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好不自在。狗崽子和狗腿子松开他们:“你们赶紧抓鱼,不准偷懒!我们就在四周巡着,别耍花样儿,你们跑不掉的。”说些就离开了。      缪欣扯了扯许贽的衣服,抱歉地道:“对不起啊相公,我没办法动武,不能带着你逃出去啦。”      许贽自顾自地把袖袍挽起,将鱼篓系在腰间:“这不怪你,况且你我都不识这里的路,以我们的体力估计跑不了多远,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安全。”      “你不怕那些山贼啊?”缪欣好奇地望着他。      他耸了耸肩膀:“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人家要劫色也劫不到我身上啊。”他慢慢地下水,这池塘里的石头比较滑,他一介书生,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的。缪欣也跟着他下了池塘。      “那你就不怕他们有特殊爱好啊?我觉得我相公的姿色还是挺让人担心的!”缪欣在池塘里跑跳起来。      “当心些,池子里滑得很。”他一把拉住她:“别摔下去了,我可不会游泳!”      “不会游泳?”缪欣搭住他的肩膀,狐疑地看着他:“不会武功我倒信,可这不会游泳也太夸张了吧?……”她凑近了他:“没骗我?”      “没骗你。”      她得意地笑道:“那我教你?”手指已经灵活地解开了他腰间的鱼篓。还没等许贽说个不字,缪欣就抱着他一起潜入了水中。      这水塘很深很阔,他们一下子潜了进去,把狗腿子和狗崽子吓得乱叫:“快来人啊,三当家的和姑爷都落下去啦!”      “你糊涂啦?”一个名叫野猫的小土匪坏笑道:“三当家的水性那么好,能出什么事儿啊?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别在这儿添乱啦!”      “嘻嘻……也对也对,我们就不在这里影响他们啦~”他们三五个就悄悄回山寨了。      悬泉瀑布,哗啦啦的水声震耳欲聋,水塘里,缪欣赶紧安抚着慌乱的许贽。许贽一直不断挣扎,被呛了好几口水。看来他真的不会游泳,还是算了吧。      她拖着他游到岸边,此时两个人浑身都已经湿透了,滴滴答答地落着水。她捡起他下水之前脱下的外披,裹在他身上。      “咳咳咳咳!……”许贽猛烈地咳嗽起来,头发有些凌乱。缪欣拍着他的脊背,将他鬓边的湿头发拨到旁边:“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有没有好一点啊?……”他们一起坐在大石头上。他摆了摆手,气息有些不匀:“我真的……不会游泳,确实不会游泳……”      “好啦好啦,是我错了好不好?我不应该不相信你,不应该试你的。我原以为游泳这种事情每个人都会的……”她赶紧道歉。      他神色黯然,低下头去:“对不起,你嫁了个无用的男人,连游泳都不会。”他的声音很低沉。      缪欣一听就慌了,生怕他生气难过:“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嫌弃你无用。我只是……我只是……”她一下子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一旦慌张起来连最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也会语无伦次:“许贽你不要生气……我真的没有嫌弃你!”她赶紧抱住他,心里一急眼睛里就酸涩起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多想好不好?”      “这是我的不足之处,怎么反倒让你急成这个样子了?”他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慰道。      “那你不要难过,不要生气,不要多想,好不好?”她抹去脸上的眼泪,期待着望着他。      “呵……”他敲了敲她的额头:“我不会你教我便是了,哪会多想什么?”      缓了一会儿,他们又开始下水摸起鱼来。缪欣不让许贽往深的地方去,可即使在水浅的地方,许贽也很快就摸得了鱼。缪欣也不甘示弱,立刻潜入水里摸了好多。      太阳渐渐升高,许贽提着两篓子鱼,缪欣在前面引着路。看着她对周围环境颇为熟悉的样子,他不禁打趣道:“缪欣,你似乎对这里很熟。”      “……呵呵,我记性好嘛!”她带着他穿梭在山林间:“你忘了吗,刚才那几个小土匪带我们走的就是这条路啊。”      对于她的辩解,许贽笑而不答。篓子里的鱼不安分地蹦来蹦去,有的甚至掉在了地上,湿腻腻的鱼腹上裹了一层土灰。缪欣跟在许贽后面,捡了一路,脸上衣服上都溅了许多泥浆。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缪欣抹着裙摆上的泥巴,抬起眼眸灰溜溜地道:“别嫌弃啦……”正想着应该如何讨好这个有洁癖的相公,没想到他腾出一只手,温柔地帮她抹去脸上星星点点的泥垢。      竹影斑驳,林子里的阳光,非常暖和。       ☆、第 5 章   芈云寨的厨房里,活泼的缪欣和淡定闲然的许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缪欣虽然是个土匪,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她虽然不懂女红,但这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情可根本难不倒她,料理几条鱼更是不在话下。      杀鱼、取杂碎、刮鳞片,这一系列动作如鱼得水一气呵成,许贽本来想帮她,但她不让。      “厨房本来就属于女人管,更何况现在鱼还没用葱姜酱料腌制,腥着呢,若是沾到你身上就不好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娴熟地切着鱼片,完了呢嘴里还哼着小调调,又满屋子转着找辅料,欢脱自在得不得了。      许贽靠在门边,抱着手悠闲地看着她,既然她这么说,也就由着她了。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他摇了摇头,却也自在地笑了。      过了一会儿,他看她把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于是问道:“我生火喽?”      “生?”缪欣刚才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太注意许贽问了什么:“你生?”      “当然是我生,”他看着她油腻腻的手,嫌弃道:“赶紧去洗洗吧。”      “你也真是的~”她嗔怪地看着他:“这生不生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人家不想在这里啦……”      许贽一怔,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嘴角掠过一丝笑意:“亲爱的娘子,我说的是生火。”他很是无奈的把她往外推了推:“快去洗手吧。”      缪欣灰溜溜地去了,看着她离开,他收起了笑意,然后挽起袖袍开始了捣腾锅碗瓢盆。快速洗碗刷锅,燃火添柴。缪欣只是去洗洗手的时间,他就已经把油烧得五分热了。      “不是吧……?”缪欣质疑道:“动作有那么快吗?该不会是谁偷偷来帮你了吧?”      他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把各种材料都放在锅边备好:“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油温已经差不多了,缪山那边也已经开始催着,尽管鱼腌制的时间还不太长,但也等不了那么久了。“缪欣,站在我身后。”      “哦哦。”她乖乖地站在了他后面,他小心地把鱼一条一条地放进锅里炸制,锅里一下子冒出了金黄色的油花。娴熟地翻转,快速调配各种汤料,缪欣好奇地盯着自家这个男人看:“相公,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做这些呢?”      “我十一岁起就离开家在外念书,直到二十二岁才回到故乡。在外的这十几年我都是一个人生活,自然有很多本领是必须学会的。”锅里的鱼已经差不多了,米饭也已经冒出了白气,可以出锅了。主菜已经做好,接着他又做了几个小炒。      山寨里人不少,所有的饭菜都是用大木盆来盛。其实厨房外面一直有狗腿子他们偷偷盯着,看姑爷和当家的配合得这么默契,他们不由得讨论道:“成亲了就是好啊~你们看看当家的和姑爷多幸福啊,一个准备饭,一个准备菜。这样做出来的饭菜怎么吃都香~”      “是挺香的……”土匪黑虎沉浸在饭菜的香味中,他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我都迫不及待地想尝尝这是什么味道了!前些天二虎做的那些都是些什么饭菜啊,真是太难吃了……”      饭菜都准备妥当之后,缪山就领着人来开席了。这厨房很大,足以坐得下他们山寨的九十七个人。这也算是自家姑爷亲自下厨做的第一顿饭菜,虽然大家都没有挑明,但都吃得无比尽兴。      大家都向许贽和缪欣敬酒,祝他们能够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虽然按照他们被绑的身份来说,这当家的亲自敬他们酒实在很荒唐,怎么也说不过去,可许贽并没有问其中缘由。      “谢谢各位。”许贽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而后端过了缪欣手里的酒:“缪欣的酒就由我代她喝!”      缪欣心里一热,在感慨他知冷知热的同时,又不由得联想到了他们成亲那晚。虽然她不记得那晚上的事情,但从小到大她也没少醉过。凡是醉了都是糟糕得不成样子。      唉……看来许贽心里一定是有了阴影,不敢再让她喝酒了吧。      是夜,他们沐浴更衣之后跑到了芈云寨的哨台上看星星。星光依旧璀璨,可却不见了银河。如今已经是秋天,景象不像夏天夜里那样分明了。看着许贽淡然闲适的样子,缪欣不禁担忧起来。      就是因为他太自然,太随意,她才会担忧。难道她哪里做得不够好吗?是哪里漏了馅儿,被他看出来了?不然以他的头脑和判断能力,此时此刻他绝对不会这么悠闲地在这里看星星。还有在席间的时候,他也一定会奇怪大家为什么会祝福他们。他们明明是被绑来的,被绑来的!      吃饭的时候,她只顾着接受大家的祝福,俨然恢复了以前的生活,忘记了她要扮演的身份。也没有仔细留意许贽的神情。可现在坐在高处经清风这么一吹,她的头脑倒是清新了许多。      “相公,我问你一个问题。”她想了好久,才决定问与不问。她不喜欢互相瞒着掩着,她是不得已而为之,可若是他知道了实情,她不想让他为难,一定要知道个答案。      不管是去是留,哪怕下一刻就不能在他身边,她也要问个清楚,问个明白。      “嗯。”他的喉结微微动了动。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感到奇怪呢?”她的心里很忐忑,一开始的时候,总想着能瞒他几天就瞒他几天。可今天大哥喝了酒,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带着兄弟们把各种祝福语说了一箩筐,还对许贽特别客气周到。他们住的房间也不再是之前那个小牢房。      料想许贽思维敏捷,不至于笨到这个时候还看不出什么端倪。也罢,说清楚就说清楚吧,不然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好像悬着什么东西,非常不舒服。      “你啊,以后不准喝酒,听到了没有?”他揽过她,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倒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酒后吐真言,你这个小土匪……”他的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她肩头动了动。      你这个小土匪……      缪欣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虽然心里有数,可亲耳听到他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种滋味。她赶紧从他身上弹开:“原来,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原来我早就说出来了?……可是,你为什么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呢?还有这一路上,我们被绑来这里……原来你都是装出来的?”      他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看你这么开心,我也就随着你玩了。”缪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一把揽过他的脖颈:“你明知我是土匪,为什么还会要我,不嫌弃我吗?”      他淡笑着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你遵守妇道,孝敬长辈,又持家有道,我为何要嫌弃你?不要把自己的出身看得那么重要,没关系的,你是什么都没关系。你们虽是土匪,可也劫富济贫,帮助了很多人。云水县富者骄奢淫逸,穷者食不果腹,区别实在太大。你们从未害过人性命,反倒是教训了不少地痞流氓。这些我都很清楚。”      缪欣抱住他的手臂,靠在了他的臂弯里:“看来你这个县令消息还挺灵通的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又一下子离开了他。      “怎么了?”他刚想拍拍她的脊背她就坐了起来。      “这么说来……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她低下头去,难过地道。      他无话,她心里更加落寞,抱着膝盖喃喃地道:“你只说不嫌弃我,却没说喜欢我。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一定知道我不是刘员外家的丫鬟了。以你这么博爱的性格,就算冒充你新娘的是个麻花脸是个骄横跋扈的女子,你也能够一概包容忍让的。”耳边只是传来呼呼的风声,却听不到他应半句,她心中更加憋闷起来:“许贽,你应我一句能死吗?!”      许贽只是垂眸看她,夜里,他们的衣袍被风轻轻撩起。青灰色与淡紫色交叠在一起,甚是好看。      “……不管你知不知道实情,左右还是我骗了你,没有跟你说实话。”她皱紧了眉头,想忍住眼泪,可那滴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她赶紧擦去:“明天我送你下山。”说罢就起身离开。      看着她落寞地离开,他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头,提步跟了上去。      弟兄们都喝多了,倒在房间里呼呼大睡,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小两口在吵架。缪欣回房间收拾了一下东西,往牢房那边走去。      山寨里的房间并不多,除了她和大哥一人有一间房之外,其他的弟兄们都是三五个睡在一起。这个房间原本是她的闺房,本来准备两个人好好休息一下的,可现在他俩闹不和,断然没有再睡在一处的道理了。      “你要去牢房睡?”许贽拦住了她。      她冷着脸,没办法给他好脸色看:“牢房里干净整洁,虽然比不上原先的房里舒适,但对于我这种山贼土匪来说还是能睡的。”她推开了他:“劳烦你在我房间屈就一晚,明天我就送你回家!”      “不行,跟我回房。”他拉住她的手。      “我都不知道自己待在你身边有什么意义!”缪欣想着心酸,抬眸望着他,眼睛里逐渐朦胧起来:“许贽,你一直这样,对每个人都那么好。我根本分不清楚这种好是出于博爱,还是男女私情。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我不希望跟别人分享你你懂吗?!”      “你真的这么想吗?”他放开了她的手,声音很低沉。      她苦笑着:“那你要我怎么想?”抬眸看他,他没有再解释什么。心中一哽,抱着被子走进了牢房。   她自顾自躺着,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过了好一会儿,原本以为他走了,却没想到他还在。      “缪欣。”他躺在她旁边抱住她。      “放手,别碰我!”她挣扎着,他却越抱越紧:“叫你别碰我,你听见了没有?!”她猛地一挣扎,将他推到了地上。      这床比较高,看着许贽狼狈地摔在地上,满身是土,她又不忍心。“你回房睡吧,这里不适合你。”她咬着牙,没有去关心他。      他拍去身上的土灰,把手伸向她:“跟我一起回去。”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紧紧皱着眉头望着他,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我们还能在一起吗?我只是……只是很真心很纯粹地喜欢一个人而已。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欢我,我们还是不要继续走下去的好!”      “你这个爱哭鬼……”他抬起手帮她抚去脸上的泪珠,坐在她旁边:“我的心意,你真的不明白吗?”      缪欣啜泣着看着他:“你什么都不说,对谁都那么好,我也是云水县的百姓之一,我怎么知道你是以怎样的心意待我?……”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勾起指尖拭去她的眼泪之后,小心地将她扣进了怀里:“我早说过的,一见钟情,一眼衷心。我博爱,我可曾三妻四妾?我无心待你,为何还每夜赶回家?我若对你无意,为何还装傻充愣地跟你来这里?”      “……!”缪欣抬头望他,恍然大悟,“我当真是糊涂了!可也怪你,你怎么不早说啊?”      他垂眸看她,嘴边有些无奈:“我以为,你会明白的。”      “我……”她赶紧讨好地抱住他:“我一向大大咧咧惯了,脾气上来也顾不到你。”她眼里还水汪汪的,一闪动眼眸泪水就落了下来。她握住他的手:“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你却不生气,一直这么包容我。许贽,你打我吧,我错怪你了……以后我一定会冷静一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想清楚才发脾气。对不起……刚才没摔着吧?”她左右查看着他。      “我虽然不会武功,可哪有那么娇弱?”他摇了摇头,尔后一下子横抱起她,她搂住了他的脖颈。      他抵着她的额头,嗅着她的体香,在她耳边呢喃道:“这么爱耍性子,你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许夫人,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她扭头看他,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赶紧窝在他的颈间。他低笑一声,抱着她回了房。到了房里,她扣住她的腰身,她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脖颈。      他俯身抵住她的额头,抚着她漂亮的头发。四目相对,她的脸渐渐红润起来。      虽然她经常有想把他推倒的想法,可她毕竟是一个女儿家,对于很多事情,她有那个心,但没那份胆,也没那个经验,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温柔湿润的吻似雨点般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她浑身一颤,赶握住他的衣袖,脑袋一阵轰鸣,无论是被他亲吻过的地方还是心里,都痒酥酥的。他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她眼眸有些湿润,看着他眼里的安慰,尽管很不适应,但她也感觉到莫名的心安。爱极了这样的感觉。可当他快要解开她衣裳的时候,她赶紧喊了停。      “怎么了?”许贽努力清醒了快要沉沦的意识,小心的抚着她粉嫩的脸颊,细心观察着她的神色:“弄疼你了吗?”他细细地凝着她的眼眸。她的呼吸很不均匀:“许贽,不可以的,娘说过不可以。”      “……为什么?”他不解。      “从落雨村回来那天晚上,我们不是已经洞房了吗?娘跟我说……”要跟丈夫说这种事情,她不免羞赧起来:“娘说不可以,那样会伤到我们的孩子。”      他先是一怔,尔后竟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出来,抱着缪欣翻了个身,让她趴在他身上。她不解地捧住他的脸:“怎么了?有哪里不对?”      “那夜我虽然亲吻过你,可你累成那个样子,不知觉的又睡了过去,我能如何?”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语气里有一种从来没有的孩子气:“你啊……招惹了,却又不负责任地睡了。”      “当真?”联想到他当时的表情,她失笑着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拨开他额前的头发,看着他眼眸里的宠溺和温柔,然后情不自禁地在他唇上啃咬了一下,手指滑落到他的腰间,坏笑道:“我以后都会负责的……”      他欣慰地低笑一声,然后扣住她的脑勺和腰身,翻身将她覆住,缠绵缱绻,房里温柔旖旎……      轻裳滑落,当她感觉到身上微凉的时候,下意识的抱住他结实的腰身。而他,一直用他的体温、耐心和温柔呵护着她,尽可能让她受到最小的伤害。      尽管已经做足了准备,可当他们终于骨骼相缠之时,她还是疼得流出了眼泪,小声啜泣着。      “唔……疼……”      他心疼的吻去她的眼泪,看她这么痛苦,他等了许久,不敢再要,额头上却因为隐忍过度而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疼痛让她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存在,也明白他所受的折磨。      尽管还是很不适应,但她尽量忍着,抬手擦去他额头上的汗珠,然后抱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低声嘤咛:“没关系的……”纤细的手指在他的头颈上轻轻拂拭,触着他额头上暴起的青筋,然后抬起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他欣慰的低笑一声,最后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      翌日,窗外传来了几声清脆的鸟叫声,微风习习地吹着,撩起了床边的幔子。缪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刚一动弹,就感觉浑身酸软无力,下.身更是生疼得紧。      “唔……”      “别乱动。”刚进房的许贽赶紧走到她面前,帮她垫起了枕头:“先把粥喝了。”      她唇瓣有些干涩,喉咙也生疼,还想问什么,却只能接过许贽手里的碗。喝完之后,他将碗拿开,然后帮她沐浴。      水是温热的,徐徐地冒着烟气。缪欣氤氲在花瓣水中,感觉身上的疲惫都褪去了许多。她舒服地闭上眼睛,许贽手上着了水,帮她抹去脸上的泪痕。      “有没有好一些?”他关心道。听他这么一问,想起昨夜种种,她的脸色不由得红润起来。      穿好衣服之后,他抱着她从屏风后面出来。“许贽,”她扣住他的脖颈,没有半点儿威胁,而是像普通女子那样问:“这辈子,你会找别的女子吗?”      这样的小心翼翼,倒不像是她的语气。      他摇了摇头,揽过她的腰身,似是有些无奈:“我可没那样的胆子。”      缪欣满意地笑了,两人眼中柔波流转,碰擦出柔柔的爱火。正当唇瓣快要贴近那瞬,门外不适时的传来了狗崽子的声音。      “姑爷,当家的,大当家的说可以开饭啦!”      缪欣怨念地窝在了许贽的怀里,许贽揉了揉她的头发:“大哥叫咱们呢,走吧。”      如今大家的身份都已经挑明,而许贽也不给他们压力,所以这顿饭吃得更是舒心畅快。      午后,阳光正好。缪欣是个急性子,更是一个不轻易放弃的人。她说要教许贽游泳,就一定要教会。他们一起走在去水塘的路上,缪欣初经人.事,行动有些不便。许贽一路抱着她,她就得意洋洋地让他走快些。据许贽所说,他小些时候是学过游泳的,只是当时年纪太小,掌握不了要领,以致于当时狠狠地呛了几口水,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从那以后就落下了这怕水的毛病。      “既然怕水,干嘛还那么自然地下水抓鱼啊?你倒是挺能装的。”她在他背上问。      “不下水,难不成让你独自应付那么多人的伙食吗?”他淡淡地道。      缪欣心中暖暖的,安静了下来,乖乖地贴在他的肩上,亲昵地蹭了蹭。      她觉得,这辈子怕是离不开他了。      有缪欣的鼓励,许贽渐渐克服了心里的恐惧。他的资质出奇的好,学什么东西也是特别的快。不多时就可以潜水了。缪欣在大石头上坐着,刚才还见水面上有波纹,可一下子水平如镜,她不由得心慌起来。      “许贽?”她唤着,可水面上却没有丝毫反应:“相公?……不……不会吧,明明已经会游了啊!”她一下子心乱如麻,赶紧探下身子:“相公?相公?!”      水面上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急着要跳进池子里找,却没想到许贽突然在水面上冒出头来。      “你怎么憋那么久啊,吓死我了!”      他游到岸边,缪欣拿来干净的衣服给他披上。他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扣住她狠狠吻了好久,直到感觉她快没办法呼吸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她靠在他的肩头,抱紧了他结实的臂膀。他身上的水气浸湿了她的衣裙,有些凉凉的。      她脸上飞起了云霞,狠狠捏了一下他的臂膀。看着他吃痛的样子,她搂住他的脖颈,高傲地抬起头凝着他,慢慢凑过去吻住他的唇瓣,他也拨开了她肩头的衣物,带着她倒入水中,两人在水塘中缠绵许久……      他们才在芈云寨住了十多天,就接到了捕头刘安的飞鸽传书。信里写道衙门里遇到了一件棘手的案子,必须要许贽亲自处理才行。他们和山寨里的人告别之后就快马加鞭地往回赶,终于在日落之前回到了县衙。      “大人……大人!”一个十五六岁样貌俏丽的小姑娘跪倒在地上,连连向许贽磕头。“大人你一定要为我姐姐讨个公道啊大人!”      许贽将这名女子扶起:“别哭,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公堂上停了一具尸首。      报案的小姑娘名叫苏筱儿,是这名死者的妹妹。小捕头李旭掀开裹尸布,死者的惨相让不少人为之一惊,更有甚者惊叫出声。      死者的脸已经被划烂,几乎到了面目全非的地步,而且伤口已经干了。缪欣身体一颤,虽说她是土匪,可从来没有杀过人,更是少见这种骇人的死相。突然这么一看,她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有点麻麻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许贽问道。      侯在旁边的陈高立刻拱手道:“回大人,死者名叫苏雯,年十九,于今天早上在家中被害。”      “可有嫌疑人?”许贽蹲下身去凝着苏雯脸上的伤口。      “听说欧阳家的大公子欧阳陌曾当面调戏过苏雯姑娘,并说要纳她为妾。可苏雯姑娘不愿意,当众拒绝了他。”      许贽淡然,向李旭递了一个眼色,李旭就立刻过去轰散了围观的百姓:“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天色已经不早了,把自家的女孩子照看好。快回去吧快回去吧!”看热闹的兴致被破坏了,百姓们怏怏的实在很不高兴,可经李旭这么一提醒,凡是家里有妙龄女娃的都赶紧往家里跑,后面的人也都随着走了,以免担上祸事。      许贽命仵作来验尸,并写下验尸记录。缪欣在一旁安慰着嘤嘤啜泣的苏筱儿:“别太难过了,我们一定会帮你姐姐讨回公道,不会让害你姐姐的人逍遥法外。”      苏筱儿拭着脸上的泪水,赶紧跪在了地上:“谢谢许大人,谢谢许夫人!你们若是真的能为我姐姐谋个说法,以后你们让苏筱儿做什么都行!”苏筱儿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光洁的额头上已经磕出了红印,就快要破皮了。缪欣赶紧拉起她:“你别这样,现在更应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苏筱儿黯然:“我自小和姐姐相依为命,如今姐姐已经不在了,我还如何能爱惜自己的身体……”      看着苏筱儿水灵灵的样子,缪欣关心道:“这么说,现在你家里没有别的什么人了吗?”      苏筱儿摇了摇头,害怕着:“我不敢回去了……我害怕,许夫人我好害怕,若是害我姐姐那个人再来我家寻事怎么办?我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      缪欣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没事的,有许大人在,会没事的。”      许贽与仵作小声商量了一会儿,就命人将苏雯的尸体抬下去葬了。苏筱儿放心不下姐姐,就摸着黑跟着去了。夜里漆黑一片,看着身形娇小的苏筱儿在夜风中凌乱的身影,缪欣心生疼惜。      回到家以后,想起苏雯和苏筱儿,缪欣怎么也睡不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惊醒了刚寐了一会儿的许贽。      “好好睡吧。”他帮她扯了扯被子,她与他商量:“相公,要不然我们把苏筱儿收在府里当丫鬟吧?她现在已经无依无靠了,我看她聪明伶俐,一定会好好做事的。”见许贽没什么反应,她又赶紧道:“现在还没查清楚,也不知道凶手究竟是谁。苏筱儿留在府里会相对安全一些。”      “苏雯的伤口并不那么简单。”他枕着手臂,目光变得悠长起来:“从刀口上看,是江湖上传闻的采花大盗云自若下的手。”      “云自若?……采花大盗?”缪欣愣了半晌,又想起了死者苏雯的样子。她衣裳凌乱,确实有挣扎过的迹象:“难不成是不从,所以被杀人灭口了吗?”又仔细想了想:“我虽然没有离开过云水县,但听大哥说过,这云自若向来在京城一带活动,城中侍卫从来没能逮住他。”      “我也只是从伤口上怀疑,但的确是他没错。除了他,这江湖上没有谁的剑法能这么狠。你注意了吗?苏雯的伤口虽然不算深,却很长,皮肉之间是肿起来的,这就说明剑刃在落到她皮肤上的时候是斜着的,这种角度能把人的皮肉最大程度地分开。人不会马上死,但却会很痛苦。”他解释道。      “得不到,就要这么毁掉吗?”缪欣叹了口气,又疑惑道:“可既然这么痛苦,一定会不停地叫唤才对……难不成她的喉咙出了什么问题?”      “云自若的武器是剑,所以他绝不可能一手掐苏雯的脖子,一手划伤她的脸。我让仵作验过,她的喉咙里确实有药物。”      “什么药?”      “是一种名叫孤询香的哑药。中了孤询香的人会在两个时辰之内说不出话。两个时辰,已经足以让一切都发生。”他看向缪欣:“如果我猜的没错,苏雯姑娘已经被云自若玷污了。”若真的要检查,这对死者是大不敬,不过从伤口以及各种线索上来推断,苏雯姑娘的清白是没有保住的。      “那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呢?”她抱住许贽的臂膀:“云自若的剑法这么狠,你又不会武功,可别拿鸡蛋去碰石头啊。”她抬眸看他:“若是需要帮手,说一声就是了。我虽然头脑不及你聪明,不过倒是有一身武艺,再怎么说我们也得为苏雯姑娘讨个公道才是。”      “我明白。”他摸了摸她的头:“我已经命陈高他们连夜在大街小巷粘贴告示,提醒大家有采花贼出没。定要照顾好家中女子。”      “这不是打草惊蛇了吗?”她惊道:“应该悄悄地通知才对,这样一来云自若还会下手吗?”      许贽不以为然地笑了:“你不清楚云自若的脾性,他一旦在一个地方停留,一定要……”他顿了顿,注意了一下措辞:“一定要吃够了才会走,况且他咬定了各地官员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越是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就会越得意忘形。”      “真是个到处找存在感的家伙。”      “……你知道的,我不会武功,不管部署再精密,以衙差的能力,终究没办法抓到云自若。所以明天我会亲自去请我的朋友来帮忙。”      缪欣狐疑道:“江湖上的人?”      许贽点了点头:“我在外念书的时候认识的朋友,缪欣,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安抚娘。”他按住她的肩膀:“娘不允许我与江湖上扯上任何关系,但这次是不得已而为之。在我办案这段时间里,你一定要好好陪着娘,千万不要让她有什么想法。”      缪欣连连点头:“我明白,我一定会好好陪娘的,家里你就尽管放心,专心办案就好。苏雯姑娘死的这么惨,我们不能再让别的姑娘遇害了。”      他点了点头,搂着她入睡,过了一会儿,他在她耳边叮咛道:“这几日若是没什么事,就别到街上走动。云自若只看样貌,不讲究是否是已婚女子。明白了吗?”      缪欣抬起头来覆在他身上,坏笑道:“你是在夸我漂亮吗?你就不能好好夸夸我啊,要你甜言蜜语一下有这么难吗?”      “的确不怎么容易……”他话音还没说完,缪欣就含住了他的唇瓣。她不舍地望着他:“要去多久啊?”      “三天。”他抱着她翻了个身,手指挑开了她的衣带:“乖乖在家里等我回来。”轻裳褪去,躯体相覆,骨骼相缠……      第二天,她原本是按照许贽的的吩咐好好在家里陪婆婆的,可听说苏筱儿姑娘出事了,她就赶紧跑到街上看个究竟。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苏筱儿把苏雯的死因指向了欧阳陌,硬是要欧阳陌给个说法。她拦住了欧阳陌的去路,欧阳陌本来想调戏她一番,却被她咬伤了手指。故此欧阳陌就命人将苏筱儿狠狠打了一通。就在这大街上,围观的群众是不少,可因惧怕欧阳陌的财力势力,没一个人敢上前阻止。      “让开让开!”缪欣挤开重重人墙,看着苏筱儿遍体鳞伤的样子,她狠狠给了欧阳陌几脚。欧阳陌没有武功,他旁边的家丁没料到缪欣有这么大的胆子,一时都没有护住自己的主子,以致于让欧阳陌硬生生地挨了这么几脚。      欧阳陌狼狈地捂着身上的青紫,龇牙咧嘴地叫唤:“你这个死丫头!”      “你说谁是死丫头?!”缪欣撩起了袖子,一脚踹开了欧阳陌身边的几个家丁,然后狠狠踩在欧阳陌身上:“当街调戏并殴打女子,我这个县令夫人难道还教训你不得了?!”她俯下身去捏着他的耳朵:“我警告你嘴巴放干净点!”      欧阳陌自知理亏,力不能敌,赶紧连连认错。“我知错了我知错了女侠!我不敢了,一定没有下次了一定没有下次了!”      “你看你把苏筱儿打成这个样子,现在应该怎么办?”她狠狠扯着欧阳陌的耳朵,疼得他龇牙咧嘴地连连叫唤。      “姑奶奶我知道错啦……我道歉,我这就给姑奶奶们道歉!”他连连求饶,还慌忙不迭地赔着笑脸,看他还算有诚意,缪欣这才放了他。      苏筱儿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路都走不动。缪欣本来想让欧阳陌把她带去医馆,可一想让苏筱儿跟着欧阳陌还不如跟着她来得安全,索性就把苏筱儿背回了县衙。    ☆、第 6 章      “这个死丫头,竟然敢打老子我?!等哪天我踩着你尾巴我一定要你好看!诶哟哟……”直到缪欣走远了一些,欧阳陌才在后面骂道。可还没骂几句,这脸上的伤口就让他疼得龇牙咧嘴的。   街上人来人往,大家看到县令夫人背着一个小丫鬟,都好奇得不得了。可也只能偷偷看着,不敢全部驻足观看,以免让这位泼辣直爽的县令夫人斥责。   让大家这么看着,苏筱儿好生难为情。她在缪欣背上待不住了。“夫人……夫人您还是把民女放下来吧。”她打着商量的语气。   “不行,你身上还有伤呢。”缪欣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这身上的伤拖不得,我还是直接把你带回府衙吧。从今以后你就和我住在一起,别人不敢欺负你。”   苏筱儿心中一阵温暖,眼眶就不由自主地湿润了起来:“夫人……谢谢夫人。可夫人这么背着民女,民女当真受不起。还是让民女自己下来走吧……”   “你别乱动,好好听话。”缪欣的语气强硬了一些:“刚才我已经说了,你身上的伤耽误不得,要是让你自己走的话得走到什么时候?到了府里呢,你就吃好的睡好的,这对你的伤口会有很大的帮助。”   缪欣这么一说,苏筱儿也只好乖乖靠在她背上不敢乱动。到了府衙里,她直接把她背进了一间客房,唤了香兰香玉去叫大夫。大夫给开了好多活血化瘀的膏药,苏筱儿感激得向缪欣连连磕头,却不想总是牵动到这满身伤口。   “好了好了,你的心意我都记在心里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你的伤养好,其余的什么感激之类的都是后话。”她扶着苏筱儿坐回床上,看她脸色蜡黄憔悴不堪的样子,她又心疼道:“一定饿了吧,我这就让阿德去准备饭菜。”   苏筱儿尴尬地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这两天她一直在为姐姐的事情伤心不已,也没能好好吃上饭。今天又挨了这么一顿打,现在确实是累得慌了。她抬起水润的眼眸,连连点头:“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缪欣对苏筱儿一直有一种没来由的亲切感,这丫头长相甜美,模样又讨人喜欢,更重要的是眉宇之间竟有几分像缪欣。只是气质上有所不同。缪欣大大咧咧的,而苏筱儿却是个温柔恬静的小丫头。   许贽说过让她尽量不要出门,虽然他没说后半句,但她明白,她家这位相公必定是担心她被云自若盯上。虽然她家这位老是话只说一半,可另外一半她都明白,他对她的关心爱护她也都了解。虽然平日里总欺压他,独显强权,可在关键时刻她还是听他的。   他让她好好在家不要出去乱跑,她就不乱跑。   白天,她陪婆婆喝茶聊天,夜里她就去苏筱儿房里走走看看,看看她有哪里需要照料的。缪欣这么关心她,苏筱儿心生感激,更是说出了愿意一辈子都留在府里当丫鬟的话。   “我见你清灵可爱,如今家里遭遇了这样的变故,又孤苦无依,本就有意想留你下来。这端茶递水的事情也就免了。你也看到了,这许大人平日里都不在家,我一个人也怪闷的。我觉得跟你特别投缘,你就陪陪我就行了,别把自己当下人。”   “这怎么行呢?”苏筱儿靠在床头,她身上的淤伤还没有完全散开,不敢乱动:“夫人,民女受您这样的恩惠实在是感激不尽,此生都报答不了您的恩情。夫人您若是不愿意让民女端茶送水,那民女洗衣做饭便是了。您若是什么都不让民女做,民女心中会很恐慌的。”   “……好吧好吧,小丫头性子倒挺倔的啊!”缪欣拍了拍她的手背,却没想到太大力拍疼了她的伤口,她赶紧抱歉:“对不起啊对不起!”   “没事的,没关系。”苏筱儿笑道。   见她这么机灵又娴静,苏筱儿心生了一个想法:“不如这样吧……我们结拜成姐妹怎么样?这样的话,即便你想在府里做事,别的丫鬟也不会欺负你啦。”   苏筱儿忙道:“夫人您这样,民女怎么敢呢?民女真的不敢高攀……”   “这有什么高不高攀的?这人呐短短的一辈子你不往上拽拽谁知道能走到哪个点儿呢?想当初我嫁给你们许大人的时候不也是高攀的嘛,我这癞□□都吃到天鹅肉了呢!”   “……嗯?”苏筱儿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心生窦疑。   “……呃……呵呵……”缪欣赶紧干笑着打着圆场:“这个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听不懂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明白,一切皆有可能,我们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不过是结拜个姐妹而已,有什么高不高攀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苏筱儿还是觉得她们的身份太过于悬殊,她这一介草民真的不敢跟缪欣这样的县令夫人结拜成姐妹,同出同进。   “便这样决定吧!”缪欣还没等她说完,就跑到外面抓了一把土,又摘了两棵草。她把泥土洒在房间里,又把一棵草递给了苏筱儿:“你现在行动不便,我们就这样将就着结拜吧。反正只要心意一致就行,其他的什么礼节都没那么重要,你说对吧?”   “嗯。”苏筱儿原本还沉浸在失去亲生姐姐的痛苦里,如今缪欣对她这么好,肯认她为义妹,她心里又充实了许多,仿佛又重新得到了一份亲情。   幽幽的月光洒落在地板上,她们各自说了结拜誓言,又按照生辰年月排了顺序。苏雯虽然已经去世了,可她毕竟是苏筱儿的姐姐,如今缪欣要成为苏筱儿的姐姐,自然也要尊重苏雯的排位。所以,最后的结果是,苏筱儿应该唤缪欣为二姐。   “二姐。”结拜完之后,苏筱儿的这一声叫得缪欣心里很舒服。   “嗯。”缪欣点了点头,又有点别扭地道:“我历来不喜欢妹妹长妹妹短的,平日里我就叫你筱儿吧。好吗?”   苏筱儿笑道:“二姐喜欢就是。”   “乖啦乖啦~”缪欣摸了摸苏筱儿的头:“你身上还有伤,还是早些睡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苏筱儿听话地点了点头,一直送缪欣到门口,才重新回床上躺下。缪欣回到房里,心里欢喜得不得了。她永远把亲情放在第一位,在她还不记事的时候,爹娘还有二哥就都不在了,她一直和大哥还有芈云寨的兄弟们相依为命。如今竟然可以多出一个妹妹,她就像捡着了宝贝一样,比吃了蜜还甜。在房间里上窜下跳蹦来蹦去怎么也睡不着。   “大流氓,大流氓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她坐在书桌旁边翻看着许贽平日里看的书籍,虽然他才离开不过两天,但她却觉得好像分开了好久好久,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他。她抱着他行云流水般的书法作品入睡,心心念念地惦着他。他这一去,一定又是风餐露宿,很辛苦的了。   真正爱到骨子里,就是这般想念。即使已经成为夫妻了,即使已经得到了彼此最初最好的所有,甜蜜却不减反增。   翌日清晨,秋末,风里夹杂着清冷的气息,缪欣换了一件较厚的外衫。阳光已经不那么暖和了,以致于午后老夫人也不继续在葡萄藤下晒太阳。   缪欣到婆婆房里陪她聊天解闷。听婆婆提及许多往事,更是受到了许多叮咛和教诲,缪欣心中感慨万千。   “这人呐,什么金银财宝都是虚的,还是健康和幸福最重要哟~”老夫人握住缪欣的手,无奈地摇了摇头:“儿媳啊,婆婆我这眼睛真的越来越不中用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我的小孙儿平平安安地来到这个世界上。”   缪欣赶紧安慰道:“婆婆您别这样说,您一定会看到您的孙儿的。”   “你和贽儿都在努力吗?”老夫人笑道。   “……是啊……”缪欣的脸红了些,婆婆讲话就是这么简单直接,特别是这种话题,突然没来由地这么露骨,土匪也会羞赧的。   “哈哈哈哈……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嘿嘿……婆婆相信你们的能力!我儿和我媳妇生得这么俊俏,我的小孙儿也一定英俊得不得了~”老夫人握着缪欣的手,摩挲着缪欣手腕上的玉镯,这玉镯是缪欣和许贽成亲的第二天,他们向她敬茶的时候,她亲手给她戴上的。   “媳妇啊,身为妻子,对丈夫应该多一些体贴和照顾,知道不啦?”老夫人叮咛道:“贽儿他从小就没有父亲在身边,婆婆我知道,你也从小就孤苦,一直在刘员外家当丫鬟。可你不甘落后,有上进心,所以婆婆我这才选中了你。一开始的时候,我怕你们夫妻相处不来。但看着贽儿他这样对你这样好,婆婆我心里的石头也终于放下来了。”   “嗯,娘,我明白,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许贽,对他不离不弃,这辈子只跟他一个。”缪欣抽出手站在老夫人身边,为她揉捏肩膀。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只要有了这份信任,不管去到哪里,不管分开多久,命运都会牵引着你们找到对方。要是互相之间没了信任呐,就算是天定的良缘也会被分开。儿媳啊……”老夫人握住缪欣的手,缪欣赶紧坐在她身边。只听老夫人语重心长地问道:“媳啊,我看得出你是个活泼乱跳的性子,也有男儿家的硬气。婆婆想问你一句,你可得真心答我。”   “娘,您问就是。”缪欣点了点头,感觉气氛有点怪怪的。   “我家这贽儿哪儿都好,就是不会武功。娘看得出来以你这样的性子,定是喜欢武艺超群的侠士,这一点你大可不必瞒我。娘终究年轻过,况且也行走江湖许多年,这点儿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同为女人,娘就想真心问你一句,跟了贽儿这样的文弱书生,你这辈子可有遗憾?”   许是跟许贽在一起久了,亦或是早已经清楚自己心中所想,不再像以前那样乱成一锅粥一样,这次,缪欣表现得很淡然。她覆着老夫人的手,认真的说道:“娘,我不后悔,我真的不后悔。”她微低下头去,淡淡地笑道:“正如您所说,我从小到大都希望自己能嫁给一个武功高强的侠士,和他一起游历江湖。这么多年来这种想法从来没有改变过,直到嫁给许贽,我才慢慢意识到,什么才是女人家该有的生活。”   老夫人欣慰地看着她,她看得出来自己的媳妇不是在敷衍她,而是在跟她说婆媳之间的真心话。   “我承认,一开始的时候我是有一点点不甘心,觉得有点失望。因为我的丈夫是个文官,和我梦想中的差距有点大。但既然老天爷安排我们走到一起,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想到许贽,她的眼眶有点湿湿的。她从小到大都像个男孩子,眼泪更是珍贵得很。可不知怎么的,自从嫁给许贽之后,她的眼泪就软了下来,不管是感动还是委屈,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掉眼泪。   按照狗崽子以及狗腿子的说法,这是因为她变得越来越女人了。梨花带雨,柔声细语,这才是女儿家应该有的姿态。   “我相公他待我很好,从小到大从来没人谁对我这么好过。”她有些哽咽:“吃穿用度他都随着我,我偶尔无理取闹他也不生我的气,反而耐心地教我,应该如何才能不吃别人的亏,如何才能更理智,减少犯错误。他虽然不会武功,可却学富五车,淡然儒雅,更是聪明睿智,帮百姓们解决了很多困难。他是我们县难得的好官,能成为他的妻子,我真的感到特别特别的幸运。他不会武功没关系,我会,我可以保护他,永远保护他。”   “嘿嘿……”老夫人乐呵呵地笑了,眼里带着欣慰的泪花:“媳啊,你这话真的说到我心坎儿里去啦。不过这女人还是娇弱一些比较好,这样才更讨男人喜欢啊。我相信贽儿有能力保护你,所以你不用帮他遮风挡雨,女人,还是应该躲在男人后面,这样男人才会有成就感。”   缪欣低头浅笑:“娘,我明白了。”   许贽离开那天说是三天就会回来,那么这样算来,就算再晚他也会在今天到家。他答应过的事情向来不会改变。月光靡靡,临睡前她又去苏筱儿的房间里溜达了一圈。苏筱儿的淤伤已经退下去许多了,由于这两天休息得特别好,所以苏筱儿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缪欣又陪苏筱儿说了会儿话,精力旺盛得根本停不下来,直到看着苏筱儿面带倦意,这才赶紧离开回房间休息。   想到他今晚就会回来,她就没心情睡觉,再怎么样也要等他回来再睡。他忙碌了三天,按照他那个洁癖的德行,今天就算再累也会爬到洗澡水里再睡。   屏风后面,她已经为他备好了洗澡水。水还是热的,很热,冒着白色的烟气,不一会儿就把整个房间都氤氲得暖暖的。按照往常的规律来算,许贽每每回来都是深夜了,那这些洗澡水到那时候刚好适合沐浴。她在桌边等啊等,许贽没有回来,反倒是经意间听到了房檐上的瓦片被翻动的声音。   “谁?!”缪欣警惕地跑出门去查看,月光把房檐上那个黑衣人的影子映在了地面上。黑衣人快步逃跑,她赶紧提步去追。   “站住,别跑!”缪欣翻身一跃,跟着黑衣人在房檐上奔走。她的这两声喊叫惊动了府里的衙役们。衙役们看到缪欣在房檐上追踪黑衣人,无奈的是他们武功底子没那么好,只是普通当差的,根本没有轻功,只能各自带了单刀在各条巷子里追着他们。   黑衣人武功高强,缪欣的武功也不弱。可这黑衣人似乎是有意逗弄缪欣,时不时地放慢脚步,等缪欣快抓到他的时候,他又一下子闪开。趁着夜色,他又一身黑色行装,缪欣真的很难逮到他。   缪欣蹬步凌空一跃,稳稳落在了黑衣人前面。黑衣人双手直扫缪欣面门,缪欣一格一挡快速躲开。两人频频交手打得正酣,缪欣却突然脚下不稳快要跌落下去。黑衣人赶紧扶住缪欣,缪欣趁机扯下了他的面巾。一张俊俏邪魅的脸映入她的眼帘,虽然今晚的月光并不怎么明亮,可她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面前这个男子额头上的一道刀疤。刀疤泛白,在这张妖娆的脸上突起许多,虽然不怎么好看,却给这个极其妖冶的男子增添了几分男人的味道。   “诶哟我的小娘子,你当真机灵,可别摔下去了~”黑衣男子一把揽住缪欣的腰身,手劲竟然大到任凭缪欣怎么挣也挣不开。   “放开我,你是谁啊竟然敢碰本夫人?!”缪欣挣扎着,却不经意间碰到了他腰间的一把长剑。再看看他这邪魅的眼神,她全身一凉,猜到了不太好的结局。   “哟哟哟~这么不赢一握?手.感真是不错!没想到这文邹邹的县令竟然娶到了这么水灵灵的老婆,啧啧啧啧……不如今晚就跟着我,让我过把瘾怎么样?”黑衣人褐色的眼眸里极尽挑逗的意味。   缪欣狠狠白了他一眼,却还是挣脱不了他的束缚:“你嘴巴放干净点儿!有本事就放开我,我们一对一单挑,你若是有种我们就公平对决,别这么占人便宜!”   “啧啧啧啧……”黑衣人挑起缪欣的下巴,忍不住在她脸上啄了一口,缪欣想避都避不开。   “我有没有种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皮肤这么好,生得这样的相貌,真的让我恨不得马上就吃了你呢~”   “你……”   “嘘!”黑衣人示意她噤声,可眼下这种情况,缪欣怎么可能听他的。她刚想叫唤,黑衣人就往她嘴里硬生生地塞了一个小黑豆,缪欣一惊。果不其然,喉间突然又热又痛,她立刻说不出话来。   “……”任凭她怎么努力,她都没办法发出声音,哪怕是吚吚哑哑这种求救声都喊不出来。   “我的宝贝儿,我可不忍心这么对你,可谁让你不听话呢?”他横抱起缪欣,轻盈的落到了地面上,辗转侧身躲开了所有衙役的视线。在一个四处无人的巷子里,缪欣就这么被他束缚着,一挣扎反而被他点住了穴道。粗糙的手指顺着她粉嫩柔滑的脸颊一路向下,抚过她的锁骨……缪欣的心跳越来越快,一种从未有所的侮辱感也越来越强烈,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没脸再活下去了,若是真的被云自若侮辱,她也没办法再跟许贽在一起了。   “唉……只可惜你还有大用处。”云自若叹了口气,刚想解开缪欣的衣带,却奇迹般的停了下来。他横抱起缪欣,缪欣被点住了穴道根本没办法动弹,只能这么任由他抱着。“你男人这么看得起我,让这么多人防着我,我怎么能让他失望呢?看他这么关心百姓,为了百姓风里来雨里去的。我倒是很好奇,要是你出了事情,你觉得他是先去关心百姓,还是来护着你呢?”   缪欣突然觉得后背泛凉。她连忙冲他摇头,乞求他不要。   “难道你不好奇吗?不好奇你男人有多大本事,究竟是在乎你还是在乎这云水县的百姓?”他在她耳边邪笑着哼道:“我倒是很好奇呢~所以,就麻烦你帮我解开这个谜题啦。”   他抱着缪欣直往云水县最大的酒楼——辰月楼走去,月光拉长了他们的身影。   此时已是深夜,按理来说大部分人家都已经歇息了,可这辰月楼却还是灯火敞亮。今夜这楼被欧阳陌给包下了,身上的伤才刚刚好点儿,就迫不及待地寻了个美地方左拥右抱。当云自若抱着缪欣来到楼下的时候,欧阳家的奴仆们也都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醉醺醺的欧阳陌走下楼来。   “你是谁?让开,别挡我们家少爷的路!”   云自若不屑地踢开小厮,此时他已经蒙上了面巾,手里还抱着缪欣。他扭头对缪欣一本正经的道:“我的可人儿,就是这小子欺负你吗?好嘞,我定把他的命根子割下来下酒!”   原本醉醺醺的欧阳陌一下子捕捉到这么个敏感词汇,顷刻间清醒了许多。看着缪欣就这么任由黑衣人抱着,他不屑道:“哟哟……我该当你这个县令夫人是什么清白的货色,原来……原来竟是个小荡.妇!听说许大人他出门办事去了,哈哈……这才不过几天啊?你就另结了这么个新欢。还……还好意思来教训我?!”   面对欧阳陌这般冷嘲热讽,缪欣只道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任她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发出一点儿声音,身上的穴道还没有冲开,更是动弹不了半分。   云自若拦在欧阳陌面前,欧阳陌推他不动,让小厮上,小厮吃了几脚之后个个都怯怯的不敢上前。欧阳陌趁着酒意索性拔出了匕首挥向云自若,却不想云自若竟用缪欣护身。   缪欣腹部被深深刺入了一刀,她顿时脸色发白,却也无法哼叫,额头上蹭蹭地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看着缪欣衣衫上渐渐蔓延的鲜红,下人们慌做一团,欧阳陌也清醒了几分意识。他揉搓着手上的湿.腻,脸上煞白,手里的匕首丁零当啷地狼狈地掉在了地上。   云自若倒是淡定得很,依旧抱着缪欣。缪欣腹部的鲜血几乎喷涌而出,不多时就已经淌得满地都是。欧阳陌被吓傻了,他无理取闹横行霸道是不假,可从来没有杀过人。如今这县令的老婆若是死在了他的手里,纵使他家里再有权有势怕也是罪责难逃!他慌乱地使唤家丁去找大夫,家丁们全都手忙脚乱地往外跑。    ☆、第 7 章      可刚跑到门外,就听到了自家少爷的惨叫声。      “少爷?少爷!”家丁阿四摇晃着倒在血泊中的欧阳陌,可欧阳陌已经气绝人寰,胸口处还不停地淌着鲜血。左右已经不见了黑衣人的踪影,只有缪欣还倒在一边,手里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匕首。      “你杀了我家少爷?!你这个毒妇,你竟然杀了我家少爷?!”阿四和其余的家丁们直嚷嚷,有两三个家丁已经连滚带爬地跑回府里通知老爷和老夫人去了。      缪欣身子猛地一个痉挛,她身上的穴道已经被冲开。刚才云自若已经往她嘴里塞了解药,如今药力一发作,她低咳了几声,这样的情况真的是百口莫辩。      “不是……不是我……”她无力地丢开手里的匕首,紧紧摁住腹部,只觉得身体轻一阵重一阵,额头也凉得可怕。在她陷入黑暗之前,隐约听到了衙役们慌乱的脚步声。      缪欣感觉自己的身子飘忽不定,她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这次怕是要死了吧,若真是这么个死法,也真是窝囊到家了。平白无故地背了这么个黑锅不说,还被骂作是小荡.妇?!若真是没办法醒过来,那帮家丁指不定会到处造什么谣,到时候真的是死不瞑目啊。      虽然意识模糊,但她一向敏感,还是感觉到衣服被谁小心翼翼地剥开了。原本昏迷之中的她一下子气息不稳,睁开眼睛之时已是脸色半白。      当她看到面前这个心心念念着的人时,满腹的委屈和害怕都化成了泪水滚滚而落。与她相比,许贽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在外奔波了三天,没日没夜地赶路,去到江南请了江湖好友路白和邢九来帮忙。前脚刚迈进府里,就听说缪欣出事了,大夫正在救治她。他又在缪欣床边守了两天两夜。欧阳家丧了独子,他家的家丁们更是口径一致地咬住缪欣不放。这两天许贽的压力实在不小。      “我没杀人……”她委屈地躲在他的怀里,只是轻微地动了一下,腹部的疼痛就几乎要了她半条命。许贽迁就着她,靠在床边由着她抱着,她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他的衣袍上。      “我信你。”他扣住她,极轻地拍了拍她的脊背已示安慰。她重伤在身,好不容易才捡回半条命,如今更不能再牵连到伤口。他刚刚帮她换过药,这刀口深得可怕,幸好已经缝合过,不然当真能看到内脏。      她的声音绵软无力,他的声音也沙哑之极。这几天他几乎没合过眼,这两日更是担惊受怕,害怕缪欣撑不过来,所幸,她终究还是睁开眼睛了。      “先吃些东西,可好?”他小心地将她放躺在床上,帮她垫了两个枕头,让她躺得高一些,这样吃东西的时候才不会压到伤口。      缪欣无力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睛。她心中有很多问题要问,有很多东西放不下,担心大哥,担心欧阳家的人找事,担心许贽会因为她而承受许多压力。      按理来说,人证物证俱在,而她却没有可信的说辞,云自若也没有被抓到,此时此刻她应该在牢里才对。可她现在好好地躺在房间里,躺在柔软的床上而不是又硬又臭的牢里,由此看来,许贽当真是护着她,自己却承受了许多流言蜚语。      先不说缪欣是不是真的杀了人,单是徇私枉法这一条,许贽就引得很多人不服了。但这些人中,大多是欧阳家的庞大家族。      “二姐?!”苏筱儿端了吃的进来,看到缪欣醒了过来,她满心激动,许贽示意她噤声,她心领神会地压低了声音,把清粥端到床边。      她每天都会送饭菜来,缪欣迟迟不醒,许贽也没心情吃东西,只是喝点儿粥勉力支撑。如今缪欣醒了过来,这碗粥怕是不够了。苏筱儿轻声道:“二姐,你醒了就好了。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姐夫也陪你饿着。”许贽端过白粥,一口一口吹凉了些喂缪欣,苏筱儿识趣地赶紧退了下去:“我这就去厨房再准备些饭菜,顺便通知老夫人,也好叫她宽心。”      缪欣点了点头,腹部的伤口还隐隐疼着,苏筱儿掩上门下去了。她忍不住搂住许贽的脖颈往他唇上亲了一口,许贽还没来得及止住她,这身上的伤口就给了她一个不小的教训。      她疼得闷声哼着,许贽一时无话,只是把碗丢在一边将她妥妥地抱着。待那阵剧烈的疼痛过后,她额头上也已经湿了一片,脸色也越发的不好看。她孩子气地缠着许贽的腰身,许贽没办法丢开她,只好这么由着她抱着,喂她喝粥。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待那碗白粥见了底,许贽才问道:“外面的太阳不错,我抱你到葡萄架下坐坐,好不好?”      她摇了摇头,还是缠着他不放。突然间想起苏筱儿说许贽这几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她抬头道:“你还是去厨房……”      “别乱动。”他扶着她的肩膀,抵着她的脑袋。      她低下头,乖乖地贴着他的胸膛,不敢乱动。      陪了她一小会儿,如今缪欣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他也不能继续在这里耽搁了。他唤了小香小玉在外面守着,自己赶紧去应付欧阳家的人。      许贽一离开,这房间里真是热闹得很。老夫人硬是要来看看缪欣,在这一坐就是好一会儿,吵嚷着要伺候缪欣,这让缪欣很是受不起。路白和刑九在外面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进来看看缪欣。这老太太一直握着儿媳的手不放,他们这些外人进来总有些坐站不是。      直到日头快落下去的时候,老太太才从房间里出来。许贽还没有回来,这一路上他们三个已经把计划部署周密,可没料到一回来就碰到缪欣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许贽没办法抽身,再加上欧阳家的人一直闹个不停,这计划也就耽搁了下来。      纵使路白和刑九是许贽的好兄弟,可终归是男人,总要懂得避嫌才行。所以他们就趁着丫鬟们在屋里的时候进去看了看缪欣。      “哟哟,还真是个美人胚子呢,跟我兄弟倒真是般配的一对儿。”路白调侃道。      这路白和刑九都是江湖上的侠客,只不过这刑九身材魁梧一些,年龄也比他们两个要大许多,看上去约莫三十五六岁。      这年轻的路白调侃就算了,年长一些的刑九也不放过缪欣:“那可不是?若不是长得这般水灵好看,我家兄弟又怎么会这般牵肠挂肚?哎呀呀……小媳妇你不知道啊,我们本想来看看你的,可之前你一直昏迷不醒,大夫还说了需要静养,所以就没来的成。这许贽一直守在你身边,除了上茅房之外根本不离开半步。这让我们好奇得不得了,都想着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我家兄弟这么废寝忘食地守着。”他左右瞧了瞧缪欣,啧啧道:“受了伤嘛,脸色是不怎么好看,不过终究是美人儿一个。小媳妇,哥哥跟你做个打算,若是哪天我家兄弟他待你不好,你就跟了哥哥我吧,怎么样?”      “邢大哥净会拿弟妹开玩笑。”缪欣伤口还疼得紧,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也就没有多做辩驳,由着他们打趣。待到时候差不多了,许贽匆匆赶回来。虽然并不跋涉,且是一直在府里办案子,可欧阳家的人实在难缠得很,况且以缪欣现在的处境,在没有找到证据证明她的清白之前,她必须待在牢房里,而不是在这里。基于这些纠缠,许贽已是疲惫不堪。这几天下来,就算是个铁人也熬不住了。他面色憔悴得很。路白和刑九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对他们点了点头,刑九又打趣了缪欣几句,就推搡着路白出去了。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静到几乎可以听到他们彼此的呼吸声。他在床边坐下,垂眸望她,帮她拨开额前的碎发。      “这几天你只能喝点白粥,待伤口愈合一些才能吃别的。”他轻轻说道,然后握住她的手:“会不会不习惯?”      缪欣摇了摇头,她不方便动弹,只得说:“抱抱我,好不好?”      许贽淡淡地笑了,他躺在她身边,拢住她小巧的身子。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牵动到她的伤口。她拢住他结实的腰身,甜蜜地笑道:“还真是难忍。”      他抵住她的额头,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宠溺地抚了抚她的脸颊,呢喃道:“身上有伤,还是老实些吧。”      不一会儿,她头上就传来了均匀清浅的呼吸声。她在他怀里动都不敢动,生怕惊扰了他休息。许贽一向睡得非常浅,亦或是太过警惕,只要轻微的声音都会惊醒他。他劳累了这么多天,还是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苏筱儿轻手轻脚地把饭菜放在桌上,却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茶杯。杯子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许贽被惊得身体一紧,手里的力度也不由得重了许多。      “呃……”缪欣疼得闷哼,脸色苍白了许多。她本是由许贽抱着,许贽突然这么一用劲,就弄疼了她腹部的伤口。      “对不起!”许贽心里一紧,连忙查看她的伤口,还好伤口已经缝合,没有再渗血。可这突然这么一碰,缪欣当着疼得要紧。苏筱儿连忙道歉,然后将地上的碎片都捡了去。许贽微冷着脸对她递了一个眼色,她犹豫着看了缪欣一眼。缪欣对她点了点头,她才低着头退了下去。      “没事的,疼一会儿就没事了。”她揉揉他的眉头:“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我不想让别人说闲话。你堂堂县令,若是为了我知法犯法,你叫我如何安心?”      许贽帮她擦去脸上的汗珠,面色依旧柔和:“无妨。”      “无妨?”缪欣不以为然地握住他的手:“我倒不这么认为。天亮以后我还是去牢里住着吧,我这副身子怕是还得要苏筱儿她们照顾才行。地方不一样了,别人的言语也才会不一样。”      “别人要说就由着他们说。你没有杀人,犯不着重伤还去那样脏乱的地方。”想起牢房里的脏乱,许贽很是嫌弃。缪欣了然一笑,没办法,她嫁的是个有洁癖的男人。      “可现在证据不足,你要是还这样,以后还怎么服众?”缪欣握着他的衣袍:“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也会把这份心疼记在心里。可现在不是我们儿女情长的时候。有你这么牵挂我,无论住哪里我心里都是快.活的。”      看着她这么体恤他的难处,他心里很是宽慰。可总有些不放心:“那好。我让李旭陈高他们在牢外面守着,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他们。”      缪欣捏着他高高的鼻梁:“知道啦知道啦,我有那么蠢吗?”   翌日清晨,许贽命人将牢房打扫干净以后才抱缪欣过去。路白和刑九在一旁看着,看着他这么事无巨细小心翼翼的样子,他们又连连拿这小夫妻打趣。缪欣就这样安顿了下来,有苏玉在身边陪着,又是在自家的牢房里,她倒是觉得没什么打紧的。      老夫人经常会过来看她,总是跟她说,要理解许贽的难处,不要生他的气之类的话。老太太一定不知道,这牢房是缪欣自己要来住的。      夜里,初春的风,有点急飕飕的。小巷里的告示被风吹得哧啦啦地响。      云自若轻功极好,路白和刑九飞檐走壁与他周旋了半天,却没能把他抓个现行。但这采花大盗太轻敌,自以为是,终究落在了刑九的手里。路白和刑九正想将他押回府,却看见县衙那边火光一片。      “怎么回事?”路白和刑九很是惊讶。      “哈哈哈哈……你们中了我们调虎离山之计!我倒要看看这新任县令有什么能耐?竟然想抓我?!在我看来不过是无用书生一个!我把他的县衙烧了,看他能如何?!”云自若虽已被擒,嘴上却依旧不饶人。路白迅速封住他的穴道。      “你现在已经跑不掉了,害了那么多人,还是留点精力等死吧!”      大牢里火光乱窜,缪欣和老夫人被落在里面根本没办法逃出去。老夫人原本来陪陪缪欣,可没想到竟不知从哪里无端的窜出了这么大的火。牢房的顶层被烧得到处垮塌,灰烟弥漫,呛得老夫人不住地咳嗽。      “咳咳咳……”老夫人行动不便,缪欣赶紧搀扶着她。若是身上没有这么重的伤,她大可以拼一把背着老夫人出去。可如今别说是背着婆婆出去了,就连她自己能否出去都是个问题。      外面的衙役们忙成了一团,火势太大,他们没办法进去,只能赶紧提水扑灭这来势汹汹的大火。刚才这大牢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声音,牢里的衙差们纷纷出来看个究竟。可没想到只是片刻功夫,这大牢就燃起了这么可怕的大火。这火太过奇怪,顷刻间就像鬼火一样燃了起来,房间木头到处垮塌,他们根本没办法冲进去救人。牢里的犯人被关押着逃不出来,若是不赶紧把火扑灭,他们就只能被活活烧死。      “快!快点儿!老夫人和少夫人还在里面呢!”陈高大声喊着,招呼着衙役们动作一定要快。正忙着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凌空一跃,身手矫捷地跃进了大牢。      “……大人?”      陈高和李旭面面相觑,他们虽然没有看清楚样貌,可那人穿的的确是大人的衣服!      “大人?!大人快出来啊大人——”      囚室里      “咳咳咳咳……”缪欣忍着腹部的剧痛,搀扶着老夫人往外走:“娘,娘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媳啊……你走吧,不要管……不要管我……”老夫人被烟雾迷住了双眼,根本挣不开眼睛。她步履蹒跚整个人几乎都压在缪欣身上。眼见着火势越来越大,她们几乎要被这火海吞噬。      “娘,我带你出去,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跟许贽交待啊!”顾不得许多,缪欣奋力背起老夫人往外冲。火势非常大,她一边要护着老夫人,一边还要踢开挡在前面的残垣断壁。老夫人猛烈地咳嗽着,气息不稳,就快要昏迷过去。      “娘,你不要吓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咳咳……”周围烟雾弥漫,缪欣被熏得满眼是泪。      火势越来越大,她们被困在里面根本出不去。若是在以前,她大可以把娘背出去,可她现在身上有伤,根本受不得重。      “咳咳……媳啊……”老夫人紧紧握住缪欣的手:“对不起啊……你得跟我这个老婆子死在一起了……”老夫人苍老的脸上带着许多遗憾。缪欣紧紧反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不会的,娘,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走,我带你……我带你走……”缪欣搀扶起老夫人,老夫人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差不多整个身子都靠在缪欣小小的肩膀上,身上一受力,腹部的伤口就生疼得紧。      “娘!”许贽飞身蹿入火海中,缪欣和老夫人惊讶的看着这个利落轻快的蓝色身影。老夫人惊讶之余脸色一黑,嘴角狠狠抽搐着。      缪欣把老夫人交到许贽手中,“相公你怎么会……”      “先别说了,我带你们出去!”许贽打断了缪欣的话,一把横抱起老夫人。老夫人紧咬着牙,微微涣散的瞳孔中充满了混浊的泪水。      “逆子!”老夫人狠狠吼了一声,缪欣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震得浑身一哆嗦。她知道娘一定会生气,可没想到竟会动这么大的肝火。      “娘,您先别生气,我先把你们救出去再说。”母亲没办法行走,许贽只好紧紧抱住母亲,让缪欣跟在后面。他们快速穿梭在火海中,被烧成炭火的残垣断壁不断掉落下来,许贽一直小心的护着母亲和缪欣。      “呃……”缪欣腹中疼痛至极,步履艰难,实在没办法跟上许贽的步子。才是两三步的距离,却仿佛掌控住了她的生死。      “缪欣?!”许贽回过头去,缪欣已经被烈火重重包围。老夫人着急的哭喊着:“媳啊,你快出来啊……贽儿,你放开我,快去救你妻子,我这个老婆子死了不打紧,她是你的妻子啊!”      “缪欣……”许贽正想放下老夫人,可四周都是烈火,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缪欣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倒在了火海中。她抬起头声嘶力竭的冲他喊道:“走啊!带娘走!”      看着怀里老弱的母亲,许贽把心一横,快速跃步离开。缪欣被烘烤得难受极了,看着他们平安离开,尽管心里不舍,尽管有点不平衡,但……这也算是最好的结局吧。      至少……      她已经算是一个好媳妇,也算是一个好妻子了……      周围的木板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她不由得慢慢闭上了眼睛,原本紧紧捂着腹部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松开。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待缪欣稍微有一点儿意识,慢慢清醒过来的时候,却没有看到那张最想见到的脸。旁边是苏筱儿和香兰香玉陪着,见少夫人醒了,她们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少夫人你可算醒了。”      “我没死?”缪欣诧异的上下打量着自己,除了腹部的伤之外,她并没有觉得其他地方疼痛。      “当然啦,少夫人你还好好的活着呢~”香兰欢喜的拿起湿手帕帮她擦拭脸上的汗渍:“是少爷把你和老夫人从火场里救出来的。”      “他们怎么样?少爷呢?少爷在哪里?”缪欣心中一紧,她们若是没事的话,娘一定会追究许贽偷学武功的事情。      香玉压低了声音:“老夫人好像很生气,少爷原本在床边守着你,却被老夫人喊到祠堂去了。”   祠堂?供奉许家先祖灵位的地方?缪欣暗暗觉得不妥,赶紧穿了鞋子往外跑。      “少夫人!少夫人你身上有伤不能乱跑!”香兰和香玉在后面追着,却根本追不上。      祠堂大门紧闭,路白和刑九在外面走来走去,焦急又无奈。缪欣急匆匆的跑来,他们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弟妹,你可得好好劝劝你婆婆啊,她动了好大的肝火,我们都不敢拦她,生怕她出了什么岔子!”刑九很是着急,这许家祠堂不是他们外人能随便进去的,况且他们刚才已经闯进去一次了,却被老太太以命相胁轰了出来。      缪欣连连点头:“两位哥哥不要急。”她一边安慰着一边贴在门边听里面的动静。      老夫人手里握着一根长棍,许贽笔直的跪在列祖列宗的灵位面前,他的背上已经出现了许多血痕,看到娘又要打许贽,缪欣赶紧冲了进去。      “娘,不可以!”缪欣紧紧握住了长棍:“娘,别生气好吗?若不是因为许贽,我们这次恐怕要葬身火海了!”      “缪欣,别胡闹,快出去。”许贽转过头来低声对她说道。因为跪了两个多时辰,再加上背上已经被打得满是伤痕,他的脸色微微泛白,额头上覆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缪欣固执的摇了摇头,依旧劝道:“娘,您别这样!”      “缪欣你走开,你不懂……我宁愿被火烧死也不愿意看到他一身武艺啊!”老夫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狠狠的一把推开缪欣,抢回棍子。      缪欣身上有伤,被这么猛地一推根本站不稳,许贽赶紧抱住她。“怎么样?”许贽凝着她,她的脸色一阵一阵的泛着苍白。      “娘,不要!”缪欣一惊,赶紧扣住许贽的脖颈护在他的身前。许贽低叹一声,利落的转了一个身,使得棍棒没有落在她身上。      “相公?!”听着沉闷的声响,不用说都知道很疼。缪欣实在不忍心,她赶紧劝阻着婆婆:“娘,您别这样,就算您再生气,也不能这样打他啊。若是许贽他不尊重您,以他的身手,怎么可能会被您打成这样?您一向心疼他,看重他,难道就忍心这么对他吗?”      老夫人正在气头上,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劝。看她还要打许贽,缪欣突然心生一计,紧紧捂着肚子,手脚绷得微微颤动起来:“诶哟!疼……好疼!”      许贽心中一紧,赶紧抱住缪欣:“触到伤口了吗?我看看……”话音还未落,缪欣就偷偷冲他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又继续可怜的叫唤起来。      老夫人自然是心疼这个媳妇的,看她这么痛苦,她赶紧丢开手里的棍子,蹒跚的过来:“小缪欣,你怎么啦?哪里痛?是不是娘刚才打到你啦?……”      “相公,相公抱我回房休息吧……”缪欣抓着许贽的衣角,可怜的哀求道。      老夫人忙道:“贽儿,快送缪欣回房,我这就叫人去请大夫!”      缪欣心中一喜,得意的撇在了许贽的怀里。许贽低哼了一声,抱她回房。出门的时候,他对路白和刑九点了点头,路白和刑九的心里的石头才稍稍落了下来。       ☆、第 8 章   几天后,娘的气消了许多。      云自若被六扇门押往京师审判,路白和刑九也回江南去了。当初许贽之所以要亲自去江南请他们两个来帮忙,一是因为他俩居无定所,在江南一带一定要多番打听才能找得到下落,书信根本无法通知他们;二来也是想继续隐瞒大家,特别是母亲。却没想到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暴露了他会武功的事实。      腹部的伤口还未痊愈,缪欣不敢乱动。否则她真想狠狠咬他一口。从他在火场的身手可以看得出,他的武功一定不弱。瞒着娘也就算了,还让她这么长时间担惊受怕,以为他一直是个文弱的书生,老是像护孩子一样把他护在身后。看着她这么蠢,他当时一定嘴都笑烂了吧?!      他一身官服,好生气派俊朗,缪欣瞥头看到他这么迷人的样子,再想想他若是穿着这身衣装动武,那威武不凡的样子不定要迷倒多少女子。想到这里,缪欣心里的不满一下子跑到了九霄云外去了,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是她的,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就算把眼珠子都看出来也没用,他已经是她的了。      腹部的伤口拆线之后恢复得很快,缪欣活泼惯了,若是要让她每天待在房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趁许贽不注意的时候,她老是这里溜达溜达那里闲逛一下,若是不小心碰见许贽,她就会乖乖的承认错误。      “好啦好啦,我不到处晃悠就是了,我回房,我现在就回房,你别生气啊~”她一蹦一跳的跑过去扣住他的脖颈,甜蜜的亲了一口,旁边的丫鬟们看着好生羡慕。      许贽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道:“这么不听话,等伤口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缪欣不以为然的仰起头:“你把我瞒得那么辛苦,指不定是谁收拾谁呢。不过我早该想到的,你体力那么好……应该是有武功底子才对。”她踮起脚尖小声在他耳边嘀咕,小脸粉红粉红的。      许贽温柔地凝着她,低哼了一声,一副你笨还能怪谁的样子。      缪欣坐不住,又跟着绣娘学习刺绣,缝补衣服,或是去陪娘聊天解闷。自从经历了那场大火之后,娘的眼睛越来越不好,到现在已经基本上看不到东西了。是因为那天烟雾太大,娘被熏伤了眼睛。      此时已是深秋,风一吹就会下起一阵树叶雨。娘看不到,缪欣就在旁边说给她听。她一直在身边陪着,老夫人原本烦闷的心情也变得开朗了许多。      “我的好儿媳哟~”老夫人握住缪欣的手:“娘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撑到哪天,女人呐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她连连叹道:“当初我闯荡江湖的时候,就是因为不爱惜身体,所以导致老来的时候落下一身毛病,如今还成了瞎眼婆子,成了你和贽儿的负累。”      “娘,俗话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们巴不得您能活几千几百岁,看着我们子孙满堂,您又怎么能说自己是我们的负累呢?若是没有您,哪有现在这个家呀?”      “哈哈,小嘴儿真甜~”老夫人欢喜的摸着缪欣的脸,心疼的问她的伤势。快到晚饭时间,缪欣又伺候老夫人吃饭更衣。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许贽才回到家。他来不及换衣服,第一间事情就是来看娘。看着缪欣把娘照顾的这么好,他心中很是宽慰。      回房沐浴更衣之后,他们和衣而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把她小心地抱在怀里,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清香。      “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他闭上眼睛。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乖巧可爱的应道:“想大流氓。”      “……我何时成了流氓?”他嘴角一弯,睁开了眼睛。      “你若不是流氓,干嘛与我睡在一起啊?”她爬到他身上轻轻咬着他的嘴皮子,抚着他的头发,一开始他还由着她,可当她玩火般在他的脖颈间亲吻的时候,他身子一紧,赶紧道:“缪欣。”      缪欣抬起头来,脸微红着:“伤好了……”      许贽微微一怔,然后低笑了声:“我看看。”翻身将她覆在身下,解开她的衣服,刀口已经愈合,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崭新的疤痕。缪欣担心的道:“是有点丑……”      许贽蹭了蹭她高挺的鼻子,两人相视而笑:“我不嫌弃。”      缪欣乌黑灵亮的眼眸里氤氲了些水汽:“相公,你应该从来没挨过打吧?”      许贽抚着她的脸,笑道:“都是些皮肉伤,正如你所见,已经好全了。傻瓜,以后不准护在我身前,听到了没……”      “我才舍不得看你挨打呢。”她抢着应道,然后搂住他的脖颈,说出了心事:“谁让你的模样性格都这么招人喜欢,我又是你的妻子,在那种情况下你既不反抗,又不躲闪。让我一直看着你受折磨,我怎么忍心呢……”      他微眯着眼睛,“你想死吗?”      “……嗯?”缪欣不解的看着他。      “既然伤口已经好了,那是不是应该……”他翻身将她覆住,点了点她的鼻子,缪欣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他欣赏着她紧张又期待的神情,“补偿我?”      “……好啊……”她乖巧的抚着他的脖颈,小声应道。他欣慰的低叹了一声,轻轻摩挲着她乌黑漂亮的长发,温柔细致的吻着她的身体,让她足以做好准备接受他……      第二天缪欣直到日晒三杆的时候才醒过来。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全身酸痛难忍,动都动不了。回想起昨夜他的温柔疼爱,她的小脸上又飞起了云霞。      撇过头去,身边放着一张字条,上面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今天会晚些回来,乖乖在家不准乱跑,听话。      缪欣抚着那些字迹,甜蜜地嗔怪道:“以为跟你一样,我哪还有力气乱跑啊?”      接下来的日子里,许贽又恢复了每天早出晚归的生活。时间流转已快到中秋,他要亲自去各村镇查看百姓的生活状况。按照往年的惯例,冬日里会下很大的雪,若是房子不够严实的话,怕是熬不过冬天。      她每天都会等他回来才睡,他也依旧如以前那样,不管再晚也会回到家。有时候她实在坚持不住趴在桌边睡去,次日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好端端的躺在床上,盖着柔软舒服的被子。      想想也知道,他每次都会轻手轻脚的抱起她,帮她褪去鞋袜洗脚,然后才打点一身臭汗的自己。屏风后面,洗澡水是她为他备好的。还有换洗的衣服,也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叠放在旁边的案桌上。      忙碌了一天,浑身疲惫,头刚挨上枕头就很习惯的把她搂入怀里。她睡得迷糊,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继续睡去。      还好府衙里上下一心,大小事务在十多天里全部处理完毕。      后天就是中秋佳节,鉴于最近大家都长途跋涉辛苦不已,再加上府里鲜少有人报案,许贽就提前让府里的衙役们回去跟家人团聚,一则算是犒劳大家,让他们好好与家人过个节,二则亦可让大家养足精神,做事事半功倍。      清晨,温暖柔和的光线透过薄如蚕丝的云彩洒在大地上。树上的雏鸟张大了嘴巴嗷嗷待哺,花间蝶舞飞扬,清风一过,不知名的小花儿们顺着风向摇摇摆摆,摆摆摇摇,像是一个个长大了嘴巴唱歌的胖娃娃,甚是可爱。      许贽和缪欣陪母亲吃过饭之后,就打点了一下,一路策马来到了郊外。这十多天来他鲜少休息,昨夜子时才回到家,今天又起了个大早给母亲问安。一直以来,他们总是聚少离多,一旦有时间,他便尽量多陪陪她们。母亲虽然看不见了,但平日里有缪欣和丫鬟们知冷知热的陪着,也还算舒心好过。他每每在跋涉过程中疲累至极的时候,只要想起她们婆媳和睦,妻子活泼可爱,百姓能够在他的帮助下安居乐业,便是累些苦些也不打紧了。      树影斑驳,他们席地而卧。许贽身着蓝白色的宽袖长袍子,缪欣一身粉色衣衫,活泼俏丽。微风轻拂,长长的发丝在鬓边轻舞,发带随风悄然触着许贽的手背。      “不准偷看哦!”缪欣在他面前摆了摆手,许贽嘴角微扬,长长的睫毛在阳光的映衬下在眼睑上留下一道晕影:“闭着呢,看不着。”      她捧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又快速在他掌心里写着划着。      “我写了什么?”她恶作剧的分开他的眼皮,他的手掌慢慢收紧,饶有笑意的看着她。      “缪欣。”他似是在唤她,又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我写那么快你也能猜的到?不对不对,一定是你偷看了对不对?”缪欣嘟着嘴巴很是不满意。      “写错了,缪字少了一撇。”许贽握住缪欣的手,摊开她的手心,一笔一划的教她写字。她认真学着,又让许贽教了她许多平日里弄不太清楚的字词。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柔和,风中夹着一丝清冷。不多时,缪欣又缠着许贽玩猜字游戏。她这次故意放慢了速度,一笔一划的认真写着。他的掌心有几个圆圆的老茧,被她的小手指摩挲着,有点痒痒的,令他舒服而惬意。      “是什么啊?”她凑到他面前,甜甜的问道。他慢慢睁开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然后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唔,是什么?说啊。”缪欣靠在他的臂弯里。他低下头闻着她的发香,淡笑不语。      知道他猜出来了,却不说出来,缪欣虽然有点不甘心,可也不怪他。他并不擅长甜言蜜语,却每件事情都贴心周到,如此这般,便也不负她真心相待了。      想你。      短短的两个字,包含了她简单又缠绵的情感。这半个月来,他们聚少离多,她又是个瞌睡虫,本想等他回来,可总是不争气的睡着了。他回来的时候还能看看她,可他每次都不叫醒她,以致于她一睡醒,他又不见了。      她窝在他的怀里,蹭着他的脖颈,他修长的手指抚着她又长又密的头发。她突然抬起头来:“许贽,我要你说……你爱我,不管我以后变成什么样子,是美是丑,你都不会不要我,都会一辈子抱着我。”      “……”许贽无奈的眯起眼睛:“你我的心意,彼此明白就好,整日说这些肉麻的话做什么?”      “唔,一点都不浪漫!”缪欣趴在他身上:“那我问你,无论我以后变成什么样子,是美是丑,你都会要我的,对不对?”      许贽凝着她水润的眼眸,点了点头。她满意的俯下身,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甜蜜一吻,浅浅的刘海在他额头上轻轻扫过。      四目相对时,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唇瓣,嘴角划过一丝调侃的笑意:“这辈子我只让你一人压我。”   缪欣闻言身体一热,漂亮的小脸上立刻飞起了云霞。她赶紧捂着脸滚到一边,嗔道:“你能不能含蓄点啊?”      许贽爽朗的笑了几声,在她耳边轻哄道:“我是说,像方才那样趴在我身上。”他含了含她的耳根,惹得她心里酥酥麻麻的:“你在胡乱想些什么呢?”      缪欣一囧,小脸更红:“你……”她拨开他的衣服,在他锁骨旁边狠狠一吸,他的皮肤立刻红肿起来:“是我会错意也好,是你故意调侃我也罢,我不懂什么一语双关,只懂说真心话。许贽,我爱你,这辈子除了我,别人休想扑倒你。”      许贽惬意的看着她,她不知道,以他的功夫,若不是他自愿,旁人根本不可能扑倒他。看着她这么认真,他点了点她的鼻子:“这么简单粗暴,是在暗示我吗?”      “……嗯?诶?”缪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许贽扣住脑勺和腰身,翻转了身子。他覆在她身上,他们鼻尖相抵,周围的空气突然氤氲起来。      纵使与他亲密无间过很多次,可每当他用那么无害又缠绵的眼神看着她时,她总是不可抑制的脸红起来。      “荒郊野外的,别乱来啦……”她扯了扯他的衣袖,讨巧的看着他。      他低笑了声,蹭了蹭她的鼻子,应道:“好,我不乱来。”      话是这么说,可他还是覆在她身上,轻轻吻着她的额头和脸颊,惹得定力不足的缪欣心乱如麻:“我读的书少,你别骗我啊。”      “不骗你。”      “……那还不起开?”缪欣推了推他,他原本也只是想逗逗她,看她这么容易害羞,也就不再难为她了。他坐在一旁整理着被她扯乱的衣装,缪欣刚想起身,却因为卧着太久,以致腿脚发麻重心不稳,一下子滚下坡去。      “诶!”      “缪欣?!”许贽赶紧抓住她,却被她一起带下坡去。这山坡度不小,周围都是小花小草,他们根本没办法抓住什么有力的东西。随着滚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许贽扣住缪欣的头,尽可能把她护在怀里。      随着一下猛烈的撞击,许贽闷哼着松开了缪欣,山脚下,他的右腿被锋利的巨石边缘狠狠刺入。      “相公?”缪欣查看着许贽的伤势,他的右腿小腿腹已完全被尖锐的石刀穿透,正簌簌的流着血,才一会儿功夫,他的裤腿就被鲜血染红了。她赶紧撕下裙角,许贽点穴止血之后立刻将腿抽出来。缪欣用布条紧紧绑住他的伤口,才饶了几圈,淡红色的布条就又变成了罂.粟红。      “别慌。”看着她急得额头冒汗,他镇定的说了句,上下查看着她,确定她没受伤后,才搭上她的肩膀:“走,我们回家吧。”      “嗯!”缪欣搀扶着他,赶紧唤来了马儿。      不多时他们就回到了家里,缪欣吩咐香兰赶紧去请大夫。她扶着许贽回房,看着许大人的右腿流了那么多血,不用吩咐,府里的丫鬟们就赶紧去打水备药。      “你忍耐些,我帮你清洗伤口。”缪欣扶许贽坐在床边,将他的腿搭在床上。      “嗯。”      解开布条,剪开裤腿,许贽的伤口已经血肉模糊,令人看了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清水变成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缪欣头上的冷汗簌簌的往外冒。      “看上去可怕,其实不是很疼。”许贽拍了拍她的肩膀,帮她抹去额头上的汗珠。      大夫很快就风风火火的赶来了,缪欣赶紧退到一边。这大夫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大夫,她质疑了一下,不太敢把许贽交给他。      “许大人,你这腿怎么了?”何富苗查看着狰狞的伤口,猜测道:“这伤口看上去像是被利物所刺。”      “不小心撞在石头上罢了。”许贽淡然,回答得云淡风轻。      缪欣提心吊胆的站在不远处看着,看他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微微泛白,她心里一阵内疚,微低着头,紧紧握着衣裙。      许贽看了缪欣一眼,冲她招了招手:“缪欣,过来。”      缪欣赶紧站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像安慰小孩一样:“你别怕啊。”      许贽淡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不怕,你也别怕。”      何富苗是云水县数一数二的大夫,年轻有为,医术精湛,跟大多数老百姓一样,他也特别敬重许贽的为人。      他查看了一下伤口,然后走到桌边拿起酒壶:“伤口很深,方才大人说是被石尖穿透的,这样一来伤口里肯定残有许多灰尘污物,我必须先用酒消毒。      许贽止住了何富苗:“壶里是茶。”他看向外面:“阿德,取一壶酒来。”      阿德应了一声,就赶紧去取酒了。      何富苗有些惊讶的看了看他们夫妻俩,讪讪的笑道:“在下也刚成亲不久,我以为大家都一样,房间里会备酒。”      “……”缪欣的脸微微一红。她不胜酒力,却也不得不在屋子里放青花瓷酒壶。这是因为以前娘还看得见的时候,不时会到他们房里来。如何富苗所说,新婚宴尔的夫妻,房里若是没酒的话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她喝不了酒,许贽平日里也没有饮酒的习惯。但为了不让娘为他们操心,她就偷偷命丫鬟把酒换成了茶。      这样一来,娘每次进来看见他们桌上的酒,总是会笑得乐呵呵的,意味深长。      面对同龄人的质疑,许贽微笑着应了声:“我们不需要酒。”      缪欣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看着许贽淡然无害的样子,她真想捏捏他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在外人面前说这样的话,他的脸就不会火辣辣的烧起来吗?      “……嘿嘿。”何富苗笑着。      阿德很快就送来了酒,何富苗叮嘱道:“大人,酒烈伤口深,大人千万忍着。”      “嗯。”许贽点了点头,缪欣紧紧握着他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酒液从壶口以一道漂亮的弧度快速落在许贽的伤口上。      在落到伤口上的一瞬间,许贽低哼了一声,腿上的肌肉跟着绷紧,缪欣也感觉心中一阵刺痛。   见何富苗还取出小刀小叉扒拉许贽的伤口,缪欣心乱如麻:“你轻点啊,轻点!”      许贽紧紧咬着牙,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缪欣光是看着都觉得很疼,她心疼的抱住他的头颈,水灵的眸子顷刻间氤氲了水汽:“对不起,对不起……一定很疼对不对?是我不好,如果我小心一点就不会这样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背。待消毒之后,他腿上的力度才慢慢散开。      缪欣擦拭着许贽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看着何富苗把伤口上的烂肉一点一点的剪去,她心里又觉得一阵阵刺痛。      直到上药包扎时,缪欣才敢大声喘气。      “所幸没有伤到骨头,休养个把月就好了。但伤到了血脉,失血过多,所以大人谨记,一定要小心调理,切忌乱走动,以免阻碍伤口愈合。”他收拾着药箱,叮嘱道:“我会每天来给大人换药。”      许贽点了点头,缪欣听不太懂何富苗的话,赶紧问道:“你说什么,我家相公伤到了血脉?”      “嗯。”何富苗点了点头:“所以少夫人一定要好好照顾大人。”      “……伤到血脉会怎么样?”缪欣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伤到血脉就不能乱动了,要卧床休养。”      “不能乱动……”缪欣嘤嘤的看着许贽,许贽不解的抹着她的眼泪,微皱着眉头:“怎么了?”   以为她还在心疼他,他安慰道:“你别担心,已经不疼了。”      她抓住他的手,急道:“许家三代单传,如今你的血脉断了,又动不得,娘还怎么抱孙子啊?”      “……?”      “……?!”许贽和何富苗皆是一怔,接着何富苗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许贽的脸难得微微一红,尴尬又无奈。他在她耳边解释道:“‘血脉’,血管的血,脉搏的脉,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缪欣满脸通红,看着许贽无奈的表情,再看看何富苗哈哈大笑的样子,她困窘得赶紧捂脸逃出门去。      她应该含蓄一点的……应该含蓄一点的!      因为娘如今身体不好,所以缪欣就吩咐下去,不让大家把许贽受伤的事情告诉老夫人,以免她心里牵念,无益于安度晚年。      夕阳西下,直到陪娘吃过饭之后,缪欣才敢灰溜溜的回房。她殷勤的伺候许贽吃饭,见她这么事无巨细,他在感到温暖的时候,也有些汗颜。      “缪欣,我只是腿不方便而已,双手还好好的。”他接过饭菜:“我可以自己吃。”      缪欣拗不过他,只好道:“好吧,那我先去洗澡,待会儿再来照顾你。”      “嗯。”他点了点头。      缪欣刚想离开,回想起下午的事情,脸又红润了许多。心里很好奇,不禁坐在许贽旁边,小心地问道:“相公,我……下午是不是让你特别不好意思啊?”      许贽放下碗筷,摸了摸她的头。她迫不及待的等着他的答案。他眯起眼睛道:“你啊……”摩挲了一下她的额头,语气里有些淡淡的宠溺:“蠢萌蠢萌的。”      蠢……萌?      这是几个意思?能把前面的蠢字去掉吗?缪欣不解的看着他,刚想继续问,他推了推她:“赶紧去忙吧,盯着我看做什么?”      沐浴之后,她又伺候他洗漱,为他擦洗身子。夜里,她靠在他的怀里:“许贽,我还是去打地铺吧,我怕晚上不小心踢到你的伤口。”      许贽蹭了蹭她的额头:“不会,你晚上很少乱动。”      对于这个生活习惯,就连她自己也没有留意:“是吗?”她抬起头来看他。      “嗯。”他点了点头:“况且我的腿在外侧,你踢不到的。”      她放心了许多,窝在他的怀里,喃喃的道:“对不起啊,如果我小心一点,你就不用受这些罪了。”      他闭上眼睛,闻着她的发香,低叹着:“幸好你没事,况且我也不觉得这是在受罪。小傻瓜,别那么担心,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她乖乖的蹭了蹭他的喉结,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相拥着甜甜的睡去。       ☆、第 9 章      回到家里,打点好一切,伺候娘吃过饭之后,缪欣已觉得疲累至极,脑袋昏昏沉沉的。沐浴更衣之后,她的眼神有点迷离,刚想躺下睡觉,许贽忙握住了她的手臂。      脉象正常,脸色却有点苍白。他探拭着她的额头,泛凉。      “没事,怕是今天有点忙,有点累而已。”她不敢跟他说,她又悄悄去了山里采了好多枫叶,这样一来一回的,没怎么休息,一整天东奔西走,让她累到有点恶心。      她从怀里摸出玉佩交给他,亲昵的搂着他的脖颈,在他颈窝里蹭着,喃喃道:“大哥去闯荡江湖了,弟兄们也都不再做匪了……谢谢。”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把她小巧玲珑的身子小心的扣在怀里,抚着她长长的头发。她坐起身子,捧着他的脸,有些痴迷,又带着几分占有者的得意:“你真好看。”      许贽微微一怔,从小到大,身边的仰慕者不在少数,但从未有人这么真心而诚挚的赞美过他。他与她是夫妻,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他平日里不会甜言蜜语,说不出那些赞美她让她欢喜的话。他也没想到,他们已经是夫妻,她却还如一个小女孩初见心仪之人那样腼腆纯真。身为男人,第一次被夸赞长得好看,虽觉得有点怪怪的,可发出赞美之人竟是自己心爱的妻子,他心里又有说不出的满足和得意。      捧住她的小脸,轻轻捏住他的下巴,他眼里的爱.火渐渐强烈。她莞尔一笑,主动送上唇瓣,学着以往他对她那样,撬开他的牙关,吮吸他干净清甜的味道。周围的空气变得炙热起来,只是一会儿功夫,他们的衣服就有些褶皱凌乱。      “唔……”眼看着许贽变被动为主动,若是她再不阻止他,便要引火烧身了。她推开了他:“好啦……你腿上有伤呢,不能乱动。”      许贽低笑一声,上下扫了她一眼,又调侃般暧昧的凝着她的眼睛。缪欣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她赶紧捂着脸,羞赧道:“不行啦……我不习惯……”      他们夫妻之间,他虽然不常直言,可往往一两个眼神就能让缪欣娇羞不已,脑袋里浮现出各种美好又羞涩的画面。是她太邪.恶想得太多,还是这位淡然儒雅的相公才是真正的简单粗暴?      “好好睡吧。”他帮她盖好被子,他看得出来,她确实累了。况且再怎么想要,他也不至于饥.渴到身上有伤还不知道自制。可看着这么可爱的妻子,他总想多逗逗她,欣赏她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表现出来的害羞的模样。      感觉到他对她的心疼,她感激般的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还没等他发作,就又躲回了他的怀里。   “脸皮怎么薄成这样,有什么可害羞的?”他摸摸她的头:“别憋坏了。”      “我想亲就亲了,才不会憋坏呢。”怀里传来她含含糊糊的声音。      “……我是说,别憋坏了。”他把她从怀里拉出来,微眯着眼睛欣赏着她尴尬的表情。      “……许贽,你又捉弄我。”缪欣嘟起嘴巴,小脸红扑扑的。      许贽无奈地耸了耸肩:“这次没有。”      中秋佳节,缪欣亲自下厨准备了一大桌香喷喷的饭菜,这些饭菜大多是许贽和老夫人爱吃的。晚饭之前阿德他们及时将轮椅取了回来。      “少夫人?”阿德推着一把精致的轮椅,兴冲冲的对缪欣道:“没想到王师傅他们不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制出来,而且还做得这么精致好看。”      缪欣往上下左右各个方向敲了敲轮椅,坐上去检测它的牢固性,满意的道:“还不错,这样一来大人的行动就方便得多了。”      把轮椅推回房里,何富苗还在为许贽换药。看着少夫人这么贴心,何富苗称赞道:“少夫人还真是细心,药马上就换好了。”      缪欣特别嘱咐王师傅他们在完工的时候往座椅上钉上软垫,这样坐上去才舒服。许贽看着她:“之前没听你提起过,何时命人做的?”      “唔……昨天。”她在旁边看着,何富苗正将药粉均匀的抖落在许贽的腿上:“伤口恢复得怎么样?”      “许大人的伤口恢复得很好,已经开始长出新肉了。最近伤口会有点痒,切不可抓挠。”何富苗嘱咐道。      换好药后,何富苗也赶紧告辞,回去跟家里人团聚去了。缪欣在床边笑眯眯的张开双手:“亲爱的相公,快到你漂亮可爱又贤惠的妻子怀里来吧~”      “……”许贽一阵无语,心里却也有说不出的甜蜜。“我只伤了一条腿而已,可以自己走的。”      “不行不行,还是我搀着你吧?”缪欣搀扶着他下床。许贽本来想自己走,可右腿一用力,疼痛程度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大许多。      “真他.妈.的疼。”他低吼了声,缪欣赶紧搂住他的腰身,让他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借着她的力转身坐在轮椅上。      “就说了你离不开我吧~”缪欣道:“你的腿还没有完全消肿,伤口也还是新红的,况且现在只是第三天而已,哪有那么快就能自己走啊?……”话音还未落,她就突然想到了什么,坏笑的盯着许贽:“许大人?”      “嗯?”被她盯得毛毛的,他不自在的扭过头去:“夫人有何事?”      “我们温文儒雅的许大人刚才好像说了粗话哦~”      “……呃,有吗?”      “有哦,我两只耳朵可听得清清楚楚哦~”她像是抓到了一个大把柄似的摸着下巴坏笑道。      “……不好意思,暴露了。”许贽抚额。      “你早就暴露了。”缪欣俯下身,在他嘴唇上轻轻咬了一下,微眯起眼睛:“你一向那么内涵,我早就看出来了。在外人面前你温文儒雅一脸书生气,其实嘛……”她揉揉他的脸:“有多有趣只有我知道。”      “……你别乱说,我是个正经人。”      “是啊,我丈夫当真是个正经人~”她扣住他的脖颈,正想坐在他的腿上,突然想起他小腿上有伤,刚一屈膝就马上弹了起来,嘴里还慌忙不迭的拿他打趣:“我们许大人是个很正经很正经的人哦!”      许贽哭笑不得,拿她没办法,只能捏了捏她的手指,半哄道:“好缪欣,我饿了……”      缪欣一怔,凑近了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脸有点儿红红的。      这次真的是她会错了意,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发:“是肚子饿了,再不走饭菜就凉啦。”      她悻悻的在后面推他,有点尴尬:“你就不能说清楚点啊?”      “饿了就是饿了,还能有几个意思啊?”他无害的反问道。      “唔……你故意的,你又捉弄我!”      他咯咯咯咯的笑了。      把许贽送到桌边之后,她又亲自去娘的房里把娘接过来。秉退了下人,一家三口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吃饭。她坐在娘旁边,照顾她吃饭。      “贽儿啊,这两天衙里很忙吗?”老夫人问道。因为已经完全看不见,所以她的眼神涣散无光。      “嗯。”许贽淡淡的应了一声,看着她涣散浑浊的眸子,心里有些酸涩:“娘,儿子不孝,不能亲自照顾您。”      “傻孩子,你一直都那么忙,不必牵挂我。看看……”她摸索着握住缪欣的手:“你媳妇把我照顾得这么好,万事迁就我这个老婆子,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娘啊只盼你们事事都好,身体健健康康的,来年能让我抱个大胖小子!”      他俩对视了一眼,心里一阵甜蜜。缪欣将鱼刺全部挑去之后才把鱼肉放进婆婆的碗里:“娘,这是您最爱吃的鱼,您慢些。”      “我的好媳妇啊,真乖。”她拍了拍缪欣的手背:“你也吃啊,若是饿瘦了可怎么得了?这身子本来就瘦小,若是再因为我这老婆子瘦了,贽儿会怨怪我的~”      “娘,我自当把您照顾好才对。相公他哪会怪罪您呐,您在相公心里是最重要的。”      老夫人心里很是满足,开心不已。饭后,缪欣陪着老夫人在葡萄藤下坐了会儿,给她讲今夜月色的美妙,还有府里张灯结彩的喜庆氛围。哪个拐角又粘了新花,哪条走廊又挂了几只灯笼她都一一叙述详尽。时候差不多了,她又伺候老夫人吃月饼以及其他各种应节的零嘴儿。末了,老夫人困乏了,她又送她回房歇息。      本想亲自为她梳洗,可老夫人也不想再打扰他们夫妻两个相处。她握着儿媳妇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好孩子,能有你这样的媳妇,真是我许家的福气。好啦,你也赶紧去陪陪贽儿吧,他在外那么辛苦,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你也别冷落他啦。”      缪欣明白婆婆的意思,她点了点头:“娘,那我先回去啦,明天再来看您,您早点儿休息。”   “嗯,嘿嘿,快去吧。”老夫人笑道。      缪欣出门唤了香兰香玉照顾老夫人,然后赶紧往偌大的院子里走去。走过长廊,绕过假山,许贽正静坐在石桌旁边,欣赏着八月十五的圆月。      幽幽的月华把大地映得如同白昼,却比白昼多了许多神秘幽美的色彩。月光下的许贽,气质更是出尘的好,犹如神话传说里的仙人一般。   瞟了眼桌上的东西,却发现根本没动过。他坐在这里也好长时间了,难道就不饿吗?      “相公。”她抱住他的手臂。      夜里的风有点凉,他抚了抚她的发带:“娘睡了吗?”      “她很困了,香兰香玉在照顾她。娘还说啊……让我别冷落了你。”她靠在他肩膀上,像一只小猫似的粘着他,与他一起欣赏着皎洁的圆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明天的景色一定比今天的好看。”她扭头看他,问:“为什么不吃东西啊?”      “等你啊。”他很自然的应道,低下头看着她,她的小脸蹭着他的手臂,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好,那我们就一边赏月一边吃东西。”      他拿起一个蜜枣,她也拿起一个蜜枣。她刚咬住一半,还没有全部吃进嘴里,他就赶紧凑过身来咬住了另一半。      “……?”缪欣一边咀嚼着,一边怔怔的看着他。这样的场景她幻想过好多次,想着夫妻之间这样吃东西一定会非常甜蜜而浪漫。可她知道他有洁癖,怕他会不喜欢,所以就一直没敢这么做。可今天他竟然……      “甜不甜?”      “很甜很甜……”她开心的拢住他的脖颈,抵着他的额头。      “再来好不好?”许贽征询她的意见,他似乎也很乐于这样,只是跟她一样,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      “嗯。”缪欣欢喜的喂了他一颗蜜枣:“我咬一次试试看。”她小心地凑过唇去,他们的动作暧.昧又亲密。小手在他的后颈上轻轻摩挲着,因为没有经验,所以她非常小心翼翼,确定没有含到许贽的嘴唇之后才敢用力咬。      甜蜜在他们周围化开,嘴里的甜味一直融到了心里。      “相公,中秋快乐。”      他扣住她小巧的身子:“中秋快乐。”      在缪欣的悉心照顾下,许贽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午后,缪欣总是会悄悄溜到书房,且不让任何人跟着。      “好丑……”她苦恼的看着宣纸上粗大的字体,难得自我嫌弃起来:“怎么会这样呢,上次明明已经写得比较好看了啊。不行不行,这么丑的字怎么见人啊?”她又换了最细最小的毛笔,笔尖蘸了墨汁,一笔一划的认真写着练着。      这样一练就是一下午,一直练到手筋抽痛才罢休。秋意正浓,院子里的落叶总是扫也扫不干净。回到房里的时候,许贽正在翻看几本厚厚的典籍。      “这是什么?”缪欣捧着脸趴在桌边,看着他聚精会神的模样,不由得疑惑起来:“你已经受伤了还要研究这些吗?”      “这是县里的发展历史以及人文环境的各种记载。”许贽合上书页,揉了揉眉头。看这些东西当真相当枯燥,可不看却又不行。      “为什么要看这个?”缪欣翻看着厚厚的书本,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哇……上面的资料记载得好详细好齐全,甚至连十年前修了哪条路哪家养了几头猪都写得那么清楚!”      “九月初,镇国大将军会来县里巡视,按照各地的惯例,知县必须把当地的历史资料背熟,这样才不会在镇国大将军问询的时候答非所问,语不得体。”      “……要字字精确?”缪欣不可置信的看着书页上绞脑的数字:“看上去好难记。”      “不求字字精确,但大体上要能记住吧。”许贽把史册收拾起来:“别看了,很费神。”      “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就算到九月初也不一定能正常走路。到时候怎么跟随镇国大将军在县里巡视?”      “应该能恢复的。”许贽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扶着桌子边缘站起身来,缪欣赶紧搀扶着他。      她撅起嘴巴:“就算你有武功,可伤口的愈合速度和新肉的生长速度也与其他人无异,现在离九月也不过只剩十天,到时候总不能一瘸一拐的跟在镇国大将军后面吧。”她忍不住脑补了一下到时候的场景,真是怎么想怎么心酸:“不行!”      “为人臣子,这是我必须做的事情。你放心,我有信心,一定能尽快恢复的。”他握住她的肩膀,点了点她的鼻子,看着她不满意的表情,笑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嗯。”纤细的手臂搂住他结实的腰身,小心翼翼地搀着他往外走。      “还很疼吧?”看着他行动不便,她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心疼。若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弄得这么狼狈。      “倒是不疼,但真如何富苗所说,感觉越来越痒了。”他们一起坐在长廊边上,落日的余晖落在两人身上,长廊上的秋黄落叶一片片飘落而下,像一只只美丽翩飞的蝴蝶。      “这说明伤口恢复得很好。”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回想起当时他利落的将腿从尖锐的石尖里抽出的画面,心里还是会不由得嗞的一疼。虽然不是她亲身经历,亲身感受,可还是会觉得腿部也似被石尖狠狠穿透,那股疼痛一直蔓延到心里,血肉模糊的画面在脑海里不断重现。      “相公。”她抬起脸看他,然后孩子气的环住他的脖颈,喃喃道:“一直都是你在付出,若是有机会,我也要好好表现,让你知道你在我心里究竟有多么重要。”      “胡说什么呢?”他低下头,轻轻撞了撞她的额头:“你受不得疼痛,还是不要遭这样的罪为好。”      “谁说我受不得疼了?我忍得住,多痛都没关系的。”缪欣赶紧否认,她真的不希望他再为她付出这么多,他是因为她才弄得像现在这般狼狈:“我能受得疼的,真的。”      “真的?”      “嗯。”      “何故上次我弄疼你的时候你还会疼得那么厉害?”他反问道。      “……嗯?”上次?是哪一次?他弄疼她?她疼得厉害的那一次是……脑海里的画面快速翻转,她早就明白,他的表情和话语越是无害,内容就越是简单粗暴。理会他所说的意思,她的脸颊一下子红润起来,赶紧捂住脸,羞赧道:“那不一样啦……”      “如何不一样?”他淡然道。      她的脸色更红,嗔怪的盯了他一会儿,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索性捧住他的脸质问道:“你干嘛老是捉弄人家,让人家说那些没羞没臊的话?”      他眼神里有些无辜:“我让你说什么了?我指的是上次你腹部受伤,我被苏筱儿惊醒时不小心碰到你伤口的那次。”      看着他无辜的表情,她的脸瞬间火辣辣的烧起来。这次真的是她会错意了……会错意了……干嘛这么主动联想到那种事情上……      “……哦,那次是很疼啊,我……我是有些耐不住疼痛的……”扭过头支支吾吾的应了几句话,她实在不好意思迎视许贽探寻的眼神了。“但是为了你,我可以承受的……不管以后要承受什么痛苦,我都不希望你再为了我发生这种意外了。”      “傻瓜。”他抱住她纤巧的身子,靠在她的肩头:“若是连你都保护不好,我怎配做你丈夫?”      她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抬起手抱住了他结实的腰身。良久,他在她耳边蹭了蹭,温热的气息扑打着她敏感的神经:“真的很痛吗?为何当时不告诉我?”      “……?”不敢再乱想,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借着昏黄的夕阳,他眸子里的温柔疼惜很是清晰。这次,应该不会再错了吧……      “当时你……我……”这么羞涩的话,她真的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低笑一声,吻了吻她的额头,许诺般道:“下次轻点儿。”      她忍不住偷笑,靠在他的颈窝里,迷迷糊糊的应道:“其实还好啦……只疼一会儿,后来就……就不疼了……”      她的声音细如蚊蝇,他却每字每句都听得非常清晰。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然后在她耳边吻了吻。她不好意思的把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夜里,借着明亮的烛光,许贽又开始研究一本本厚厚的典籍。缪欣就在旁边陪着,趴在手臂上看着他专心致志的模样。      可是……没错。      未到亥时,她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烛光为她粉嫩莹润的脸颊增添了几分幽美。许贽合上书本,他现在的脚力暂时还抱不了她。      “缪欣?”他拍了拍她的脊背。      “嗯?”她迷迷糊糊的醒转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你先去睡吧,待会儿我照顾不了你。”他抚了抚她的鬓发。      “跟我一起睡嘛……”缪欣亲密的粘在他的怀里,孩子气的抱住他的脖颈,纵使他想再看会儿书,也没办法拒绝她。      她如此依赖他,总让他心里暖酥酥的。      “好。”他们和衣而卧,躺在床上,天气渐渐转凉,他们已经换了比较厚的被子。她习惯性的靠进他的怀里,他也搂住她小巧的身子。      是夜,月黑风高,最适合最一些暗搓搓的事情,可他们却睡得安稳香甜。大约到了子时,许贽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缪欣适时睁开眼睛,轻手轻脚的爬起来。       ☆、第 10 章      小心翼翼的移开他的手臂,相公警惕性极高,千万不能吵醒他。披了一件外袍,害怕鞋子的拖沓声惊醒他,所以她连鞋子都不敢穿就抱着那几本厚厚的典籍来到屏风后面,点燃了蜡烛轻手轻脚的翻看起来。      这些内容真是枯燥乏味的可以,明明是简单易懂的话,却非要说的那么晦涩难记。缪欣咬了咬牙,忍住想把这些书丢进火坑的冲动,继续埋头苦记起来。天快亮的时候,她又轻悄悄的回到被子里,就着他温暖舒服的怀抱,很快就睡了过去。      白天,他翻看典籍的时候她也一直在旁边陪着,为了能在他之前把所有东西都记住,她甚至连懒觉也不敢睡。看上去是在旁边陪着,实际上却比他还认真。      怕他起疑,白天的时候她不敢认真记,只是随意翻翻,碰上不懂的字词,又抱着书本认真的向许贽请教。      夜里,她总是在他睡着之后轻手轻脚的起床,就着烛光,狠狠捏了捏手臂,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努力默记。      这样白天夜里一直在读在记,满脑子都是云水县地理环境人文环境以及发展历史的各种梗概,皇天不负苦心人,几天下来,她也记住了个大概。      记得差不多,她又跑到书房练习书法,每每到了吃完饭的时候,书房里满地都是废纸屑。看着越来越漂亮的字迹,她抱着纸张欢喜了好久。最后的结果是,粉色的衣衫上染了不少黑不溜秋的墨水。      她是照着许贽的书法临摹的。还好,经过这段时间的静心练习,也算是小有成就了。      时间过得飞快,后天就是镇国大将军来云水县巡视的日子了。秋色落尽,初冬来临。院子里的常青树依旧潇洒的屹立着,没让秋风将它的枝叶带走一分一毫。      “加油,慢些,别急别急。”缪欣和阿德在旁边护着,看着许贽走得越来越快,他们心中欣喜不已。可看到他额头上渐渐冒出来的细密的汗珠以及微微苍白的脸色,她知道他肯定在死撑。      伤得那么严重,伤口那么深,按照何富苗的说法,要想恢复正常行走的话,还需要半个月左右。可是后天镇国大将军就要来了,作为县令的他,心里难免有点着急。      按照惯例,若是县令卧病在床,大可让师爷陪同镇国大将军前往各乡巡视。可县里的路师爷偏偏因为老婆生孩子所以不能前来。好说歹说,这次非得许贽亲自上阵不可。      料定他的伤口一下子恢复不了,所以她早就计划好了。      他的小腿是完全被穿透了的,在新肉没有长好之前如果过度运动,便会有锥心刺骨的疼痛。      许贽如今这样,无异于自虐。      “今天就这样吧,我们明天再练。”缪欣搀扶着他,掏出手帕帮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阿德看他们的唇瓣都有些干涩,赶紧道:“小的去茶阁泡壶热茶给少爷和少奶奶解渴。”      许贽点了点头,阿德便赶紧下去准备了。缪欣扶他坐在石椅上,笑道:“你看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让我们护着你走路。”      许贽微微一怔,尴尬的笑了:“没办法嘛。”      缪欣摊开他的手掌,帮他擦拭着手心里的汗珠:“不过这样也好,等以后有了孩子,我们就都有经验了。如何护着他走路,他学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们都已经亲自体验过。”      他垂眸看她,嘴角带笑,若有所思:“缪欣,你最近有没有……”      “少爷,少夫人,茶来了。”阿德端着一壶热茶走了过来,缪欣没顾得上许贽刚才说了什么,赶紧上去接着,将茶放在桌上,然后细心的将滚热的茶水在几个杯子里换来换去,凉了一些才递到许贽手里:“你刚才说什么?”      鉴于阿德在旁边,再看着她最近依旧活泼的样子,还有上次他为她把脉,脉象正常,他便忍了回去,没有再问:“没什么。”      夜里,折腾了这么大半个月,许贽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了。由于行动还不是很灵便,所以需要缪欣在旁边帮忙。      “第一次这般伺候你,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相公多多提点。”缪欣帮许贽揉捏着肩颈,从背后搂着他的脖颈俯下身贴着他的脸颊。   他扭过头来蹭了蹭她的脸。闭上眼睛,她舀起温热的水均匀的浇淋着他的头发。      周围氤氲着白色的雾气,他们彼此的身影似真似幻,浸在一片潮湿的朦胧之中。      “……好了,你先去睡吧。”他拍了拍她的手背,他只是腿脚不便,除了进出浴桶的时候有些不利索之外,沐浴之事还是可以自己来的。      “怎么了?有哪里让你不习惯吗?”缪欣赶紧问道。      他眼睛微眯,握住她的手:“确实有一个地方让我很不习惯。”      “什么地方?”她问,难道是她的按摩手法有问题,让他觉得像是在受罪?      “你这样一直不停的碰我,却让我一个人待在里面,确实挺不习惯的。”他睨着她,捏了捏她的手指。      “……你能不能正经点啊?”缪欣嗔道,脸微微红了,想想又觉得有哪里不对:“我们从未在一起沐浴过,怎么就让你不习惯了?”      看着她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的模样,他但笑不语。免得她再问,索性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这几天脸色不太好,快去睡吧。”      脸色不好?缪欣一惊,确实,这几天她为了背书的确很少休息。不敢再让他盯着看,怕他会怀疑,索性由着他的吩咐先去休息吧。      “那你自己小心点儿啊,有事就叫我。”她将搭在木台上的帕子递给了他。      才转身,脑子里就突然浮现了一些画面:他俩坦诚相见,她迷迷糊糊的亲吻着他的脖颈,惹得他的身体微微战栗……他问:“累成这个样子,还要给自己惹事吗?”      对!是从落雨村回来的那个晚上!      他说……她在旁边的时候,他不习惯一个人洗澡。那是因为……上次他们两个……      她低笑着转过身去,趁他不备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好啦,那我去睡觉,就不给你惹事啦~”      他微微一怔,没想到她竟记起来了。两人心里皆是一阵甜蜜,但他的甜蜜较她来说却鲜少表现在脸上。嘴角只是微微一动:“知道就好。”      第二天,缪欣还是一如既往陪娘吃饭,陪着许贽练习走路。明天镇国大将军就要来了,县城里最好的客栈已经打点好,就差县令亲自迎接了。她还是陪他说说笑笑,他不提明天的场面会有多浩大腿上的伤口还有多痛,她也不提她已经准备好代替他去迎接镇国大将军。      是夜,缪欣悄悄在许贽的茶里放了一定剂量的蒙汗药,许贽睡着之后,她就起床前往后院,苏筱儿已经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看见缪欣轻手轻脚的跑来这边,她赶紧低声叫住了她:“二姐!”      缪欣欣喜的接过她手里的衣服:“怎么样,做得一模一样吧?”借着清幽的月光,她仔细端详着蓝色的别致的官服。      “嗯,是照着大人的样式做的,只是按照二姐你的尺寸改小了许多。”看着缪欣这么大胆的行为,苏筱儿还是很担心:“二姐,镇国大将军是万金之躯,将来的天子。你又是女子,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的身份被他识破的话,怕是会……”      “别担心,保证不会有事的。只要能解一时之急,冒险就冒险吧。”缪欣狠了狠心:“况且衙门那边我已经悄悄打点好了,明天陈高他们都会配合我,不会有问题的。对了,我让你准备的灰黑色水粉呢?”      “嗯,在这里。”苏筱儿从怀里掏出一个扁扁的墨黑色的小盒子,掰开盒匣,里面果然有一层暗色的水粉:“二姐你这么漂亮的脸蛋儿,却不想要涂上这黑乎乎的东西。不过你不用担心,我问过掌柜的了,他说这是他用黑玫瑰的花粉和花汁特别调制出来的,对皮肤没有伤害。”   缪欣接过水粉,心里很是欢喜,搂住苏筱儿亲了亲:“好啦,你赶快回去睡觉吧,这段时间我不在家里,你一定要帮忙好好照顾老夫人,别让她起疑。”      “嗯……可是大人那边……?”苏筱儿很不放心:“大人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的。”      “没办法啊,他那个样子,怎么能陪着镇国大将军到处巡视呢?搞不好镇国大将军坐轿他在后面走路,想想都觉得心酸。这次的行程有十天呢,他如今的伤势,若是再走上十天,右腿怕是会废掉了。”      “二姐你放心,大人定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的。二姐……我有事跟你说。”苏筱儿心里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这时候跟缪欣说这种事情似乎不是时候,可若是不说,再这样下去总归不好,索性还是告诉二姐,让她提防着些吧。缪欣附耳过来,她在她旁边耳语了一阵。      缪欣很是惊讶:“有这等事?”      苏筱儿点了点头:“二姐,筱儿的命是你救的,自然不敢欺瞒你。况且这种事情也不能随便说的,大家都是女孩子……二姐,你还是留心些。”      发生这种事情,也的确让她欢喜不起来,不过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应付镇国大将军巡视这件事情。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夜已经很深了,为了避免出差错,她又仔仔细细的将明天的行程核对了一遍。具体礼仪陈高他们已经对她做了许多提点,当然,对于这种欺君犯上的事情他们当然是能躲则躲,除非刀直接架在他们脖子上……      所以缪欣就很不客气的提刀架在了他们脖子上,逼他们配合。原以为县令夫人是个端庄舒雅的女子,没想到竟是舞刀弄枪的泼辣媳妇,陈高和李旭等人都不由得被吓了一跳。可他们也心知,缪欣不会真的把他们怎么样。看着她这么为大人着想,他们也只能跟着她冒险一试。若是出了事情,大人也一定不会不管他们的。      许贽对缪欣从无戒备,况且这几天她的表现也很正常,所以她很轻松的就骗他喝下了化了药的茶水。在药力的作用下,他睡得昏沉。      她躺在他身边,想起苏筱儿跟他说的事情,心中又酸又喜,喜的是她当真嫁了个女孩子们都梦寐以求的男子,酸的是……      “你啊,都已经成了亲,怎么还这么招蜂引蝶?”她枕着手臂,看着他安睡的模样,若是没有受到药力的话,他肯定会对她露出无辜而得意的笑容:“怪我咯?”      只可惜他睡得昏沉,无法知道心爱的妻子此时此刻压力有多大。仔细端详着他的睡容,她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语:“不过,若是换了我,即便你已经成了亲……我也会想采你的。”覆过身去,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又情不自禁的加深了这个吻。抚着他的鬓角,她的神色镇定了许多,长长的睫毛轻轻扫过他的侧脸:“好好睡吧,你太累了。”      第二天,府里的下人们都紧张兮兮的,虽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但心仿佛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随着大人的房门被猛地拉开,院子里也一下子炸开了。阿德香兰香玉以及一大批奴仆们赶紧拥了上去。      “大人您慢些!”      “大人你腿上还有伤,何大夫说了不准走那么快的……”      “是啊少爷!”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说个不停,许贽原本就严肃的脸色又立刻绷紧了许多。一向温文尔雅的大人鲜少这么慎人,他并未说一句话,他们就被他的冰冷的目光吓得赶紧闭嘴。      往人群中扫了一眼,果然没有她的身影,他眉头皱得更紧:“少夫人呢?”      他的语气冰冷至极,就连阿德心里也又怕又乱:“少……少夫人她……”他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出来,声音颤抖得可怜。      “陈高和李旭为什么没来?”看着大家都不敢作声,他又问了一句。      “……”他们又是一阵沉默,都怯怯的低着头不敢看他。      “反了?!”许贽横眉冷树怒吼了声,他们都被他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他从未这样失态过,看着这种局面,苏筱儿只能使出缪欣教她的必杀技。      “大人,少夫人说了……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你不在的时候,这个家就由她做主。今天清晨你一直不醒,少夫人就代替你去迎接镇国大将军了。她不准我们吵醒你。还说了……若是大人要惩罚奴婢们的话,就是在否认她女主人的身份,不给她面子。既是这样的话,她就立刻收拾东西走人。”      “……”许贽咬了咬牙,又气又无奈,有气还没有地方撒。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悄悄撇了撇他经典到爆的反应,心里闷笑着,还是少夫人有法子,一下子就把少爷制住了。      许贽摁了摁额头,无可奈何的对他们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去忙吧……阿德站住。”      阿德略感不妙:“……少爷?……”      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他负手道:“我不是要惩罚你,是让你去驿站看看少夫人那边的情况。既然少夫人已经顶替了我,我就不能再现身,以免让他们慌乱无措,叫错人出了岔子。”他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去盯着,有什么事情立刻回来告诉我。”      “嗯,知道了,奴才一定会好好照应少夫人的。”阿德点头应道。      城外驿站,镇国大将军在三千精兵的护送之下缓缓而来,轿帘乘风,旌旗招展,场面浩大,声势宏伟。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陈高和李旭等人都吓得低着头缩在缪欣身后,缪欣却镇定自若,敬施礼仪,严肃而认真的接待着刚到不久的镇国大将军。镇国大将军金冠束发,正所谓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只是……为什么长得好看的就没一个正常的?      “许大人,今天的行程是如何安排的?” 镇国大将军“亲切”的搭住缪欣的肩膀,与她交谈起来。缪欣从小在土匪窝里长大,跟男人勾肩搭背她早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何越矩。可是……搭搭肩膀就算了,这搂腰摸臂又是怎么回事?后面的衙役们看着非常不舒服,生怕自家少夫人给别人占了便宜。      许大人待他们不薄,他们也有义务和责任保护好少夫人。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另当别论,先让少夫人忍忍吧,若是他们上前阻止,扫了镇国大将军的兴不说,一旦东窗事发,后果便不堪设想。      缪欣已经用灰黑色的水粉涂抹了脸颊,遮住了女儿家的红润,最让她引以为傲的地方也已经用布条缠紧,勒得她好生难受,可为了不露出马脚,也只能忍着。      “请大将军在这里休息片刻,待会儿我们一起前往县城,城里最好的酒楼已经为您备好。”      朱寿不屑的摇了摇头:“本王倒不稀奇住什么酒楼,既然来了,就请许大人尽尽地主之谊吧?”      “……呃,下官遵命,只是下官府中简陋,怕是要委屈将军了。”缪欣微低着头做辑,手心里的汗越来越多。      “之前许大人不仅高中状元,而且德才兼备。可我却一直没有机会见见许大人,如今好不容易见到,倒是让我有些惊讶,却也甚是欢喜。”      “……敢情这镇国大将军也是许贽的爱慕者之一?!我的天呐……这许贽命里到底犯了多少烂桃花,怎么女的招,男的也招?看着这镇国大将军动手动脚的德行,保不齐他的确有什么特殊爱好……”      缪欣心里想着,脸上却依旧陪着笑:“ 将军愿意在卑职府中休息,促使卑职家中蓬荜生辉,卑职不甚感激。只是……”她稍作迟疑,为难了一下:“只是寒舍家具简陋,还请将军今天在辰月楼暂歇,待卑职明天安排好府中大小事宜之后,便会亲自前往辰月楼迎接将军。”      朱寿倒也爽朗大方,并没有拒绝缪欣的提议:“嗯,好吧,是应该给你点儿时间好好打点打点。”他扣了扣缪欣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盯着她看了一小会儿,把缪欣弄得心里毛毛的,很不自在。      她并不是怀疑自己的装扮有问题,据她所知,镇国大将军是从来没有见过许贽的样貌的,所以她才敢这么堂而皇之的以许贽的身份站在这里。虽然身材稍微小巧玲珑了点儿,可这个子偏小的男人也不在少数。狗腿子和黑狼的个子也小啊。      缪欣担心的是,在今天这种场合,大庭广众之下大将军就对她毛手毛脚的,等到了府里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她现在是许贽,女扮男装就让他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等他若是见着了真的许贽,还不得穷凶极恶的伸出狼爪将他按下?……那画面太美好,缪欣有点不敢继续往下想。又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走一步算一步吧,况且咱许贽有武功,怎么能被他欺负呢?      脑子里很快又有另外一个想法跳了出来:这货是镇国大将军,武功肯定很好啦,而且旁边有这么多侍卫保护着,许贽腿上又有伤,不便施展武功。况且……最重要的是这位是镇国大将军,许贽能反抗吗……?      要应付这么大的场面,提着脑袋做事,每分每秒对大家来说都是煎熬。应大将军的要求,缪欣陪他喝茶聊天,说说笑笑,后边的陈高和李旭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虽然心里急得要死,可也不敢流太多汗。      这样的天气,若是冒太多汗的话,又要惹人生疑了。阿德乔装成衙役急匆匆的赶来了,他混进衙役堆里悄悄看着目前的场面状况。他跟着许贽去过不少地方,当初许贽高中状元进京听封的时候他也随着去了,进过宫,见过不少大场面。来的路上他也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知道镇国大将军身边的侍卫肯定不少。所以此刻他也淡定从容,不像陈高他们那样被吓得心里发慌。      看着镇国大将军和少夫人有说有笑的样子,阿德心里的石头倒是放下了。看来大将军并没有对少夫人的身份起疑。可是……嘶……这又摸手又搭肩的到底是几个意思?      少夫人如今已经打扮成了一个皮肤偏黑的帅小伙子,举手投足之间也有男儿气概,声音压抑得较为浑厚有力,若是他们不知道那是少夫人,他们一下子也不会把她和女子联系在一起。      难不成……呃,阿德吞了口口水,无奈的为少夫人抹了一把汗珠。       ☆、第 11 章      少夫人,你打扮得这么帅,被吃豆腐也是应该的。若是换了其他场合,换了其他人,你早就把毛手毛脚的人踹出好远了吧?      今天的任务主要是带着大将军参观云水县县城的整体布局。朱寿平易近人,不喜多事,在驿站的时候他早已换上了民间的衣服,而缪欣也在他的吩咐之下脱下官服,换上了一身蓝色的袍子。      “本王已经平安来到这里,你们就回去吧。” 朱寿负手而立,衣襟当风。      他身后的御林军统帅刘宇很是不安:“ 将军……”      “你们在怀疑本王的能力,不相信本王的武功足以自保吗?” 朱寿语气强硬了许多。      “不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将军武功超群,属下们不敢质疑将军的能力。那……既是这样,属下这就立刻回去。”刘宇向后面的御林军交待了一声,然后挑拣出了十个精英留下来。他低着头,拱手道:“ 将军,微臣恳请将军让这十个人留下来,这样……这样微臣也才能回去交待啊。”      朱寿不以为然的哼了声,刘宇赶紧命十个御林军进屋换衣服:“快快快,只准暗中保护,不准扫了大将军殿下的兴!”      “是!”十个御林军赶紧依照统帅的计划行事。      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刘宇惧于镇国大将军之威,也只能悻悻的带着剩余的两千九百名御林军折返了。镇国大将军殿下翻身上马,向缪欣伸出手:“许大人,不介意同乘一骑吧?”      “……介意又能怎么样?难道能拒绝你吗?”缪欣心想,除了许贽之外她当真还没有和别的男子骑同一匹马,况且现在她还穿着男装,简直不能再奇怪了。冒着被责罚的危险,她还是小心的说了一句:“回禀将军,卑职出身卑贱,乃是芝麻小官,不敢与将军同乘一骑。还望将军见谅。”      面对缪欣的搪塞,朱寿倒没有怎么追究。他扭头看向旁边那匹枣红色的马儿:“那好吧,我们两个先出发,他们随后跟来。”      “是。”缪欣拱手应了一声,然后快步过去翻身上马。      镇国大将军马术精湛,他心情愉快得不得了。不停地抽打马儿,马儿嘶叫着跑得飞快,缪欣自然也不敢慢下来。      陈高带领衙役们在后面小跑着跟着,其余的十位御林军虽然都有坐骑,可担心将军不高兴,都不敢跟得太紧。      到了县城,缪欣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感觉身体很不舒服,身子轻一阵重一阵的,可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她也不敢马虎,生怕朱寿怪罪,给许家带来灾难。努力缓和了一下神色,伸手抹去头上的汗珠,让自己尽量看起来正常一些。      到了城里他们徒步而行,因为穿的都是民间的衣服,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目。只是朱寿下穿得衣服甚是华贵,容貌也姣好,一双桃花眼时不时逗弄周围的年轻女子,惹得许多女子都停下来做娇羞状。      “他在看我,他在看我!”      “噗,他哪里看你啦?他看的明明是我~”      “这位公子好帅啊!”      “是啊是啊!”      “帅是帅,可我还是觉得我们许大人更胜一筹!”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我们就算等上八辈子也等不上许大人向我们抛一次媚眼儿,况且他现在还取了亲,不知被哪个小狐狸精迷住了!我还是觉得这位公子好,你看看他多解风情~哦哟哟~我的天呐,他又在向我抛媚眼儿了,弄得我的心都快化了……”      “这位哥哥好像不是本地人,还有他身边那位小哥长得也好生俊朗,就是个子小了点儿,瘦了点儿……”      “瘦点儿才好呢,你不就喜欢瘦的吗~看呀看呀,他们又在看我们了~”众位姑娘嘀嘀咕咕的以扇掩面,春.心.荡.漾,娇羞得好不自在。      对于女孩子们的驻足观看,朱寿倒是觉得很新鲜。因为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大胆的停下脚步看他。他悠悠的走着,欣赏着周围的美景,还不时逗弄着娇羞的女孩子们。      缪欣没心情理别人说什么,只希望这一天能够快点儿过去,她的身子真是不舒服到了极点。手心里微微冒汗,感觉迈出每一步都很艰难。若是她还有一点儿精力,她必定会笑吟吟的跟大将军解释,让他不要觉得不自在,云水县的女孩子一贯都是非常大胆直接的。      可看着他一副乐在其中的表情,她抚了抚额头,看来是她想太多了。人家是什么人呀,说不定男女通杀呢!      还好脸上已经涂抹了灰黑色的水粉,即便是身体不舒服,脸上也完全看不出来。她带着他走街串巷,一边向他介绍云水县的风土人情,一边为他讲解街巷的发展历史。      秋末初冬,风清凉,不但没让她清醒一些,倒还吹得她的神志有些恍恍惚惚的,让身体更加不舒服。她努力坚持着,第一次来到云水县,朱寿的目光都在这些别具一格的风格建筑以及莺莺燕燕的女子身上,没太理会缪欣说了些什么。      为尽职责,即便镇国大将军不怎么搭理她,她还是没停下来,一边走一边说。这样也好,这样一来即便她有哪里没太记住,讲解错了,他也不会发现。      在巡视过程中,朱寿命身后的一名随从上前,与他耳语了一阵。缪欣有些心不在焉,已经感觉头重脚轻,若不是怕出了差错连累大家,她真的会立刻仰头栽下去。      时间慢悠悠的过去,介绍了一大堆,好不容易熬到了午后,朱寿也乏了,缪欣便送他去辰月楼休息。      看着辰月楼华贵的布置,朱寿啧啧的摇了摇头:“唉,整天住这种地方真没意思。许大人,本王很期待你来接我哦~”      “……”缪欣低着头拱手道:“卑职遵命,卑职一定很快打点好家里,尽快来接将军。”      “嗯,今天真是辛苦许大人了,许大人也快回去休息吧。” 朱寿拍了拍她的肩膀。      “卑职不辛苦,这都是卑职的分内之事。还请将军好好休息,卑职告退。”她拱着身子转身离开。      待她离开之后,朱寿打了一个响指,隐蔽处立刻有随从迈步上前:“殿下。”      “让你们查的都查清楚了吗?”      “是。”随从忙呈上一张字条,上面清楚的写明了云水县县令的真实资料。朱寿捏着字条,看着缪欣离开的方向,微眯起眼睛啧啧地道:“有点儿意思啊……”      缪欣双腿发软,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走到家的。只知道刚到家门口苏筱儿就跑出来吓了她一跳:“二姐?!二姐你可算回来了!”她搀扶着摇摇欲坠的缪欣,缪欣摆了摆手,问:“大人没有为难你们吧?”      “你以自己的去留为要挟,即便他心里再不舒服也不能为难我们呀。阿德已经把驿站的情况告诉大人了……二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缪欣摇了摇头,额头上还在继续冒着冷汗:“大概……大概是累坏了吧。”      见到少夫人平安回来,香兰香玉赶紧去通知少爷。缪欣本想回房的,苏筱儿忙道:“二姐,还是先去老夫人房里一趟吧,今天她一直要见你,我们说你上街采购去了,可她似乎不太相信,一直吵着要见你,实在有点儿瞒不住了。”      缪欣停下了步子:“那好。”她朝老夫人的房间走去:“筱儿你不用陪我了,先去准备些热水,我想尽快洗个澡。”      苏筱儿也看出了二姐的不自在,大概是一直穿着男装,觉得很不舒服吧。她忙点了点头:“嗯,好,我立刻去准备。”她转身小跑着往水房那边走去。缪欣也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娘的房间。      此时她还穿着男装,所幸娘现在不能轻易发现,不然怕是又要询问好久了。丫鬟小文在屋子里给老夫人揉捏肩颈,见少夫人来了,她赶紧请礼:“少夫人。”      “媳妇?”老夫人眼睛里似乎马上就有了光彩,她赶紧抬起手四处摸寻着,缪欣快步上前握住婆婆的手:“娘,我回来了。”按着苏筱儿他们扯的谎,她道:“我今天上街买了些东西,所以回来晚了,娘您有事找我?”      老夫人心安的摇了摇头:“没事没事,就是今儿你一天都没到我房里来,我以为出什么事情了,怪挂念的。”      缪欣觉得心里暖暖的,她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娘,对不起,今天是我贪玩了,所以……”      “怎么会呢?你也没必要整日陪着我呀,只是娘今天莫名有点心慌,总怕你出什么事情,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如今你平平安安的,我也就放心啦!”      缪欣不禁感到佩服万分,娘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了,可心里却能感应得清清楚楚。今天不仅是于她,于整个许家来说都是非常至关重要的。今天她铤而走险,还好没有暴露身份,不然哪还可能平平安安的站在这里啊?      “娘……我没事,您放心吧。”缪欣的小腿有点儿发软,小文赶紧搀扶着她,看着她嘴唇干涩,满脸汗珠,刚想询问她怎么了,她赶紧向她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不准问出来,以免老夫人起疑。      “嗯,媳啊,娘如今眼睛看不见了,去哪儿都不方便,还得麻烦你帮我做件事情。”老夫人缓缓说道。      “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知道的,每逢初一十五我都会去庙里上香,如今因为眼睛看不见了,所以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了。可这是礼性,不能丢下。我分不清白天黑夜,也不记得过了多少日子。刚刚问小文才知道今天已是初一。唉……娘想麻烦你以后每逢初一十五就替娘去庙里拜拜,为家里祈祈福,这样对家里也有好处。”      “嗯……好,媳妇记下了。”缪欣勉强说出一句话,她感觉喉结涌起一阵一阵的腥甜,非常不舒服,整个身体似乎轻飘飘的。再也站不住,她赶紧扑到桌边,紧紧抓着桌布,手背上和额头上青筋暴起,身体瑟瑟发抖。小文被吓了一跳,可怕老夫人听出端倪,她什么都不敢问,也什么都不敢说。      末了,稳了稳神色,挤出一句话:“娘,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没事了孩子,你也逛了一天了,赶紧回房休息吧。”老夫人微笑道,听着缪欣疲软的声音,只以为是她玩得疯了,累坏了而已。      “嗯,好……”缪欣闭上眼睛,紧紧捂着微痛的小腹,呼吸急促而艰难。      “少爷?”小文赶紧低下头去。      许贽快步走到缪欣身边,缪欣赶紧扑进了他的怀里。许贽神色微紧:“怎么了?”他握住她冰冷的双手,小心地扒开她的眼皮,她的眼睛有些红血丝,唇舌干燥不已。      她摇了摇头,腹部的疼痛更加剧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中。      “缪欣?”许贽胸中一紧,稳稳扣住她下坠的身子。   缪欣觉得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只感觉小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紧紧包裹着。待她渐渐捡起散乱模糊的意识,第一感觉就是好渴。      “水……水……”她迷迷糊糊的哼着,许贽赶紧转身倒了一杯茶水,经过这几天的练习,在短途行走方面,他的腿脚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缪欣。”他搂抱起她,让她靠在他的肩头,然后把水喂到她嘴边。干涩的唇瓣一接触到温热的茶水,她就迫不及待的大口把它喝完,却因为身体一下子接受不了而被呛得猛烈的咳嗽。      “咳咳!”      “慢些。”他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经过这么一呛,她模糊的意识也逐渐清醒过来。      “……相公。”她赶紧坐起身子,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她连忙低头认错:“你不要生气,是我逼他们配合我的。我也是没有办法,一直以来你都太辛苦了,我不希望你腿上有伤还这么到处奔波……你放心,朱寿没识破我的身份,那些典籍我也差不多背熟了,出不了什么差错。”      看着他的神色依旧紧绷着,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毕竟她这次真的有点过火,拿所有人的性命开玩笑。“我……我……”她扯了扯他的衣袖,他还是不理她。“你不要生气嘛……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她的鼻尖一酸,眼里就氤氲了晶莹的泪水,声音颤抖着,委屈的乞求道:“你不要这样,说说话好不好?大不了我去墙角罚站就是了……”      即便是她这样低着头认错了,可许贽还是不理她,依旧冷着脸。她心里又急又委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明明出发点是好的,可这种方式确实不对,最重要的是她并没有跟他商量过,骗了他。      “我……我怕你不同意,我知道你不会同意的,毕竟是这么大的事情。”缪欣低着头,鼻腔和眼睛都疼得厉害,晶莹剔透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落,嘀嗒嘀嗒的落在手心里。许贽一向对她很好的,如今突然这么冷着脸,这么严肃的不理她,她就真的怕了。“我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要是发生什么事情我一定会独自承担的,我……”      “你怎么承担?”他的眸子波澜不惊,语气微冷,并没有因为她的眼泪而柔软。      缪欣不禁惊讶,想当初她委屈的时候,他都会很认真的哄她,这让她一度以为他害怕女人哭,舍不得女人掉眼泪。可今天……他的态度不禁让她怀疑……他是不是讨厌她了?不爱她了?      “我……我怎么承担?”缪欣抬起头,既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再问自己。看着他质询的眼神和冰冷的态度,她心里更加委屈。她明明是为了他才这样的,一路上累到很恶心,浑身都不自在,原本想得到他的安慰和关心,可他现在却这样对她……      “大不了被砍头啊!”缪欣吼道。      “……你在做事情之前能不能先考虑一下后果?”听着缪欣这么无所谓又孩子气的答复,很明显她是在跟他赌气。可错了就是错了,他必须让她明白,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是,我是疯了,我是不考虑后果,你满意了吗?!”她紧咬着嘴唇,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掀开被子冲出门去:“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你根本不了解我!”      许贽一时怔住,在床边站了好久。      缪欣负气躲进了书房里,此时她还穿着男装,天色刚刚黑下来,看来她昏睡了有半个时辰左右。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本来让苏筱儿在房里准备了热水,可现在这么一闹,她连一个热水澡都洗不了了。      腹部还在隐隐作痛,她屈下身子狠狠忍了一会儿,好像她越是生气,越是埋怨,肚子就会疼得越厉害。      “什么嘛,我这样做不都是因为你吗?你以为我特别喜欢穿成这样,特别喜欢铤而走险吗?你……”她闭上眼睛忍了一会儿,腹部的疼痛渐渐蔓延到全身,使她忍不住嘶的轻哼着。      “说到底,还是因为根本不了解我……”她心里很难过,嫁给他已经小半年了。这是她第一次感到这么痛苦和委屈。      她坐在墙角抱着膝盖,渐渐止住了哭泣,可心里的委屈却还是没有平复下来。仿佛以前他对她越好,她心里就越难过越委屈。因为前后态度反差太大,让她承受不了。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不用问不用想,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她赶紧靠在门背后不让他进来:“你别进来啊,我不想看见你。”她气嘟嘟的说道。      “……那好。”他犹疑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缪欣气得直跺脚:“这个傻瓜,这个大笨蛋,让你低一下头有这么难吗?!”她暗自气愤,赶紧开门想叫住他。可出门一看,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周围都静悄悄的,仿佛从没有人来过。走廊里的灯火亮着,月光幽幽,这个时候丫鬟们都休息了,除了娘门外还有人照应之外,大家都各自回房去了。      “……许贽?……”缪欣在走廊里来回寻着,却终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相公?……”除了清冷的风之外,没有什么声音回应她。      眼眶微湿,她灰心丧气的转身回书房,却在转过身去的一瞬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环住。她不由得吓了一跳,赶紧回过头去:“……许贽?”她又喜又气:“你不是走了吗?”      松开她,把另一只手里端着的药递给她,语气依旧很严肃:“先把药喝了。”      “我已经没事啦。”缪欣开心的摇了摇头:“没事啦,只是累了点儿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喝药。”知道许贽还关心她,不生她的气,她心里比什么都欢喜自在。她是一个别人给了台阶就赶紧下的人。不管怎么说,就算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可在这件事情上,她的处理方式终究是有问题,欠缺了考虑。既然他还关心她,她就不再赌气了。      “不行。”他把药往她面前一送,语气稍微柔软了一点点:“这药必须得喝。”      缪欣目不转睛的看着灰色的热腾腾的药汤,若有所思的抬头看着许贽严肃的神情,好像猜出了什么:“你是在提醒我药不能停,以后要带着脑子做事吗?”      “……”他眼里划过一丝无奈的笑意,脸上却依旧严肃:“快喝吧。”      不敢推辞,她乖乖点头,吹凉了些喝下。      “你不生我的气了吗?”缪欣捧着碗小心的问道:“腿还疼不疼?”      许贽一默,没有应她。本来想好好冷落她几天,让她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下次不要再自作主张任性胡为。可看着她这么为他,他终究……还是不忍心。      “我们回房吧。”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探着她微凉的额头,嘤咛道:“肚子还痛吗?”      缪欣下意识的抚着肚子,乖乖的摇了摇头。      看着她这么乖巧,他心里一暖。纵使想冷落她,怕也做不到了。“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她开心的抱着他的手臂,他这么一问,也就是代表他不生她的气了。“唔……能不能一起啊?”      “嗯?”他眼眉微挑。      “哈哈……我开玩笑的,快走吧,我肚子好饿哦……”她悻悻的抚着肚子,许贽摸了摸她的头。      吃过饭后,她褪去衣服浸在芬芳的花瓣水中,闭上眼睛,卸下一身的疲惫,让每一寸发丝都浸浴在清香的味道里。末了,她感觉身上痒痒的。仔细一看,胸前的勒痕在温水的浸泡下越发清晰。抬手摸了摸背后,今天用布条紧紧缠绕过的地方都被勒出了凹痕,隐隐泛着刺痛。      “嘶……”缪欣紧紧皱着眉头,真是又痒又难受。抬手抓了抓,却被抓出了一小道伤疤,泛出了点点血丝。      “缪欣,好了吗?”许贽原本在桌旁看书,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他问:“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了,你先睡吧。”缪欣赶紧应道。她轻轻揉了一下雪白美丽的身前,却感觉生痛不已。白天还不觉得,直到她沐浴之前松开布条的时候,才感觉到身体对她这种任性胡闹的抗议和惩罚。      好痛,真的好痛。有的地方已经有点红肿,感觉哪怕是碰一下都疼痛难忍。许贽说的没错,她确实对疼痛很敏感,受不得痛的。      快速穿好衣服,整理好头发。夜色深沉,他们躺在一起的时候,许贽很习惯的把她揽进怀里,她疼得身体一紧。      “怎么了?”他低下头问道。      “没……没什么。”她捂着身前,别扭的转过身去:“我还是这样睡好了。”      许贽垂眸一想,暗自叹了口气,然后小心的扳过她的身子:“我看看?”      “别啦……”她嗔道:“你以为我蠢吗?别闹啦……明天我还有事情要做呢。”      许贽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尽管她不想让他看,他还是自顾自的解开了她的衣服。缪欣面色渐渐潮红起来,在褪去月白色的肚兜的时候,她半掩着身体。虽然知道他对她的身体早已熟悉,可若是这么光明正大的让他看到,她还是会不好意思。      看到她身上的勒痕,他眸色微恙,然后对上她有些逃避的眼眸。他咬了咬牙:“我就知道……”      她觉得似乎逮到了一个承认错误的好机会,赶紧讨巧的说道:“好啦,我已经受到惩罚了。看在我今天那么辛苦的份上,你就别计较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许贽橫了她一眼,缪欣赶紧低下头去,看来在这种情况下对我们许大人卖萌无效。正当她想穿衣服的时候,他按住了她的手:“别急,先上药。”      “……哦。”缪欣有点别扭的坐起身子,掩着身前等他拿药过来。许贽在屋子里翻找了一会儿,很快就找到了一个雕着精致纹路的黑色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      “凝脂玉露膏,去淤消疤,对你身上的伤有好处。”他坐在床边。      她依旧别扭的抱着双臂掩着身子,可这么一拢,身子就越发精致可爱。      其实,这不算什么伤啦。可若是真的留下疤痕,那就不好了。      许贽打开盒子,修长的指尖占了些膏药,帮她把挡在身前的发丝拨到背后,然后轻轻的一点一点的将凝脂玉露膏涂抹在她的勒痕上。看着雪白莹润的地方出现这么多勒痕,他的眸色一沉,越来越紧,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应该她太任性,还是应该怪她……太爱他?    ☆、第 12 章      身上传来清凉舒适的感觉,她渐渐觉得那些勒痕没那么痒,没那么痛了。      “把手移开。”他抬眸看她。      “……中间没有啦……”      “我不看怎么知道?”他一本正经,然后又淡淡的笑道:“都看过那么多次了……”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伤,乖,听话。”      他的话像是有很大魔力般,尽管她还是会不好意思,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把手放下来。中间没有勒痕,但下面有。许贽低下头凑近了一些,将指尖的玉露膏轻轻的一点一点的按在她的伤口上。      她小鹿乱撞,呼吸也逐渐不均匀起来。他们从未这样过。这样的动作,感觉和气氛,简直暧.昧到了极点。许贽一直专心的帮她上药,脸不红心不跳,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她心里不禁黯然,应该是觉得不新鲜了,所以没什么吸引力了吧?      末了,许贽又坐在她身后,为她背后的勒痕上药。他始终没有什么动静,只是很安分的为她上药。      真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吗?      正当她在对她的魅力感到质疑,对自己越来越不自信的时候,许贽小心的按住她的肩膀,四目对视,他温柔的抚着她的脸颊,然后埋在了她的胸前。      “……!!”缪欣浑身一紧受宠若惊,他轻轻吻着她的雪白莹润,像是在亲密的疼爱,又像是在给她按摩。面对他的小心翼翼,她有些无所适从,身子不由得往后仰了些。他捧住她背上的蝴蝶骨,使得唇瓣能够跟她雪白的丰盈更亲密的接触。她微微颤抖,低叹,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抬起手轻轻扣住他的头颈,触着他的发丝。湿.热的吻像绵绵细雨般轻盈的落在她的酸痛的地方,面对他的甜蜜爱抚,她的心仿佛在顷刻间化成了一汪宁静的湖水,然后渐渐被幸福填满。所有的不自信、质疑和委屈都烟消云散。      睫毛颤动着,慢慢睁开眼睛,漂亮的眸子里渐渐氤氲了一团水汽:她口口声声说他不了解她,看来……是她不了解他才对吧。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仿佛不管过多久,她都没办法长大,没办法改掉无理取闹自作主张的坏毛病。      他埋在她的胸前,辗转反侧,或轻或重,她感觉全身酥软,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仰起头,有时候被他惹得嘤咛出声。最后实在忍不住,她推开他,攀上他的脖颈,他也抱住她的身体,两人深刻缠绵起来。直到感觉到她有点喘不过气,他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她。      由于今天实在累极,缪欣还没有来得及跟他说朱寿的情况,就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他提起被子盖过她的肩头,看着她安睡的模样,似乎又触痛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覆过身去,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她睡得香甜,并没有什么反应。      “我们有孩子了。”他蹭着她的脸颊,然后小心的把她拢在怀里。回想起今天的事情,他仍然心有余悸。      他怪她,冷落她,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对于她,他从无戒备,却没想到她利用他对她的这份亲密对他下.药。今早醒来已过辰时,他还是感觉头脑昏昏沉沉,看什么东西都不太清楚,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眼里晃来晃去。她就是要这种效果吧,让他看不清楚,让他哪里都去不了,这样她才能安心扮演他的角色,为他挡风遮雨。      为她的男人遮风挡雨,这让他又暖心,又无奈。      可是,她却低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即便这次能够瞒得过,下次呢?下次怎么办?到时候还是要她代他去吗?      到时候不管去不去,结果都一样,如她所说,死而已。可她做这件事情的初衷仅仅是为了让他好好养伤,少受些苦楚,这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她这是在拿所有人的性命做赌注啊。      若是不好好教她,冷落她一下,她怎么会长记性。以后若是吃了亏怎么办?他现在能护着她,等他不在了,还有谁来心疼她呢?      在她回来之前,他接到了一封信,还有一枚玉坠。看着这似曾相识的玉坠,还有信纸上的谈笑风生,他嘴角一弯,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尽管一别三年,但他还是能够一眼就认出这是谁的字迹。在他外出念书的日子里,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一直提防着这个叫朱寿的同窗,因为朱寿是这么多同窗里面唯一一个知道他有武功的人。      娘不让他学武,只想让他清清静静的做个文状元。可他骨子里流淌着父亲的血液,对剑法以及各门武功有着独特的向往以及极高的天赋。可是,即便他身怀武艺,也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因为娘曾经跟着父亲行走江湖,也算是江湖中人,认识的江湖侠士不在少数,消息也算灵通。他瞒着母亲偷偷学武已是不孝,他很清楚母亲若是知道他学了武功,心里会有多么怨愤和不满。所以除非到了不得不出手的时候,否则他即便已经武功高强,却依旧装得文文弱弱。      朱寿是第一个发现他有武功的人,并且武功和谋略都不在他之下。据他观察,他身边或明或暗至少有四路人马在暗中保护朱寿。他发现朱寿来历不凡,而朱寿只是笑笑说,是京城人士,家父有点钱财,有点权力罢了,同时也答应不会把他会武功这件事情说出去。这样一来二去,他们成了好兄弟。      他原以为他只是王孙贵族罢了,可没想到他竟是镇国大将军。      信上调侃道:“兄弟,多年不见,没想到你架子那么大,竟让一个小妹妹来迎接我。你的情况我都清楚了,艳福不浅啊,能娶到这么个奋不顾身的小美人儿。好好养伤,明天我去府里看你。”      就这样,他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还好是朱寿,不然她这次怕是不能活着回来。      事情虽然告一段落,大家都没什么危险了,可应该教的道理,他必须教会她。让她明白凡事应该三思而后行,若是为了他,真的不值得这么冒险。可当他看到她满头大汗摇摇欲坠的时候,他却什么责备的狠话都说不出口了。      次日清晨,缪欣慢悠悠的转醒。外头的天色还早,许贽一直半靠在床边等着她醒来。睁开乌溜溜的大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他在旁边,她心里真是再欢喜不过了。      “唔……”或是对他太过依恋,亦或是身体里新生命的驱使,她难得的在清晨就这般向他撒娇。坐起身子搂住他的脖颈,靠在他的怀里,意识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声音里还带着微微的鼻音:“好困啊……”      他抚着她的头发,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困就再睡会儿吧。”      前段时间她一直熬夜背书,所以现在困到不行,一沾到枕头就巴不得睡到自然醒。靠在他的怀里再次闭上眼睛,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下子慌乱起来。      “糟了糟了,我怎么睡过头了呢?不行不行,坏了坏了!……”她赶紧穿好衣服,正准备下床,许贽就把她稳稳的按在了床上。      “不用紧张,没事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安慰道。      “没事?……你在说什么呀?我今天还得去接大将军呢,时间快来不及了,我得尽快让香兰香玉她们收拾好房间……”      “我说了,没事了。”他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质疑的神情,他淡淡的笑道:“不用忙了,朱寿已经知道了一切。”      “什……什么?”她睁大了眼睛,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将军…… 将军已经知道我是冒充的了?”      “嗯。”他点了点头。      “我……”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滴落在枕头上:“可是……可是我一直掩饰得很好啊?”她害怕极了,这样一来她就连累了所有人,看许贽的意思,是要她睡着等死吗?不行,这样绝对不行。她赶紧抱住他:“我们快走吧,赶紧离开这里,不能在这里等死啊!即便不能离开,我们也得把娘送走,不能让她跟我们一起死啊!……不,这件事情是我惹出来的,犯不着因为我连累那么多人。我觉得……我觉得将军还是很好说话的。我现在就去跟他求求情,看看他能不能宽宏大量放过其他人?!”她想推开他,却被他紧紧抱住。      “现在知道错了吗?”他凝着她的眼睛。      她点了点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枕头上,在漂亮的丝绸上迸溅出晶莹好看的泪花。声音哽咽:“知道了,对不起……”      “长不长记性?以后还敢不敢自作主张?”尽管有点不忍心,但他的语气并没有因为她的眼泪而柔软下来。      她连连摇头:“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对不起!”      他眸色微恙,说到底,她是为了他才这样的,如今他还故意摆出这么严厉的姿态。看着她流泪自责,他还是没办法继续冷淡下去。一把抱住她,她也紧紧抱住了他,含糊不清的说道:“对不起,是我太不懂事了,你快走吧,带着娘走吧……不行,我要去找将军,努力求求他,他应该会网开一面的!”她挣扎着,却被他紧紧抱住。她心里更急:“我得赶紧去,不然来不及了,放开我啊。”      “好好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他拢住她的头发,把她搂在怀里,平静的语气让她莫名的感到心安,可她知道这次她捅了天大的篓子,还连累了那么多人,连累了他,他现在只是安慰她罢了。“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闯了祸,如果真的要死,就让我独自承担吧。是我错了,我太意气用事,如果我跟你商量一下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别哭了,知道错就好。”他推开她。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看她被吓成这个样子,以后也一定会印象深刻了。他这才解释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做事情一定要留个心眼,凡事三思而后行,切不可意气用事独断专行,知道了吗?”      “……你现在还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呀?”她擦拭着眼泪,怨怪道。      “呵……”他扶住她的肩膀:“没事的,傻瓜。”      “……嗯?”      “ 将军是我的好朋友,他早就知道你是假扮的,昨天不过是陪你演一出戏罢了。”      “……!!”缪欣怔了半晌,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和将军是朋友?他早就知道我是假扮的?!”      “嗯。”他点了点头,抚着她的长发,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了她。      听完他的解释,缪欣松了一口气,可也不禁感到委屈。她攀上他的脖颈,气嘟嘟的道:“那你还吓我,害我哭那么久?”她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水润的眼眸里也还有些许泪水。      他有些无奈和抱歉:“不这样,你如何能记得住呢?”亲了亲她的额头,解释道:“你还小,有很多事情不明白,考虑问题也不周全。就这件事情来说,你确实做得很过火。不过这次是万幸,朱寿不跟我们计较。若是换了别人,你不是把自己送进了火坑里吗?”      缪欣尴尬的靠在他的肩膀上,还是有些不服输的喃喃道:“我不想你那么辛苦嘛……”      “我只是腿脚不方便而已,大不了苦些累些,习惯就好了。你犯不着为了我这样。”他推开她,握着她的手,认真而耐心的跟她讲道理:“你在我身边,我就可以保护你。可若是我哪天不在了,你就必须学会独当一面,了解现在的人事处境。你必须学会长大,若是永远这么天真单纯,以后会吃大亏的。”      “你若是不在我身边,我就在家里等你回来。我一定会乖乖在家,哪里都不乱跑,一直等你回来。有你在身边,有你保护我提点我,我什么都不怕,也不需要长大。”      他一直不希望女子太强势,特别是缪欣这样的女子。总希望她能够乖乖待在家里,等他回来,只属于他一个人。他会保护她,让她在他的羽翼之下慢慢长大。她这么依赖他,他感到欣慰幸福的同时,却也不免担心起来。尤其是……她说她不需要长大。      “缪欣,我说的是……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明白吗?”      缪欣咬着嘴皮子摇摇头,握住他宽大温暖的手掌:“不会不在的,不可以不在的。你要陪着我的。”      他抚着她浅浅的鬓发:“你要明白,纵使是夫妻,是家人,也不可能永远在一起。不说其他意外,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因为生命的枯竭而不得不分开。缪欣,我比你年长,况且我的职责就是保护百姓……你应该想到这个问题的。”      “我才不会去想那样的问题呢!”她松开他的手,凝着他的眼睛,语气里透露着从来没有过的执着和坚定:“许贽我告诉你,我有时间,我会想的就是怎么样能让娘开心快乐,怎么样才能帮你分担一些压力。纵使我的方法不太对,就像这次一样,可我也努力在做啊。我只想着现在的事情,不想去考虑以后该怎么办。若是你不在了,那就等不在的时候再说吧。你比我大六岁,就算大二十岁也没有关系,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这不是年龄和生死能够改变的。我有那个时间去忧伤,倒不如好好跟你在一起,开心一刻是一刻。我总希望能帮你分担一些,让你少些压力,轻松自在的活着。这样一来,纵使我们都老了,以后有哪一个先去,也不会让对方等太久……若是我们两个都能活得长一些,那便再好不过了。”      许贽紧咬着牙关,眼眶微湿,他赶紧一笑而过:对不起,我再也不这样说了。”      缪欣孩子气的抱着他的臂膀:“我现在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不管是生也好,死也好,我都会和你在一起。你知道我这个人很倔的,除非你不要我了,否则我绝对不会离开的。”      许贽点了点她的额头:“我早就看出来啦……”他帮她盖好被子:“快睡吧。”      “ 朱寿那边怎么办?”      “不顾担心别的,照顾好自己就行,这些事情我会处理。”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你已经把那些典籍背熟了吗?虽然他是你的朋友,但万一问起来怎么办?”缪欣还是很不放心。      许贽淡淡的笑道:“已经背熟了。”      “不会吧,我不相信,明明我用了比你多两三倍的时间!”她坐起身来,嘟着嘴道:“不行,我要考考你。”      许贽欣然点了点头:“夫人请问。”      缪欣仔仔细细的问了十来个问题,这些问题大多是比较搅脑并且是她花了好长时间才背下来的,看着许贽胸有成竹对答如流的样子,她不禁啧啧的叹道:“你的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呀?为什么你的是脑子,。我的也是脑子,我却要比你花那么长时间呢?……”      “好了,不要想了,你的脑子不适合想这样的问题。”他眯起眼睛摸了摸她的脑袋:“再睡会儿吧。”      缪欣坏笑道:“那我适合想什么样的问题啊?”      许贽微笑道:“正经事交给我,不正经的交给你。”      缪欣嬉笑着靠在他的肩膀上,又调皮的问道:“那什么是正经的,什么又是不正经的?譬如……生孩子这件事情,到底算正经还是不正经啊?我才不相信你脑子里不想呢~”      许贽转过头去睨着她,若有所思的笑了:“我若是想,便会立刻做的。”      缪欣脸一红,赶紧娇羞的低下头:“混蛋,你能不能含蓄一点啊?……”不知道为什么,嫁给许贽的时间越长,她觉得自己的脸皮变得越来越薄,许贽的反而变得越来越厚。      看着她这般模样,许贽不由得低笑出声,眼里泛着欣慰和喜悦:“迷糊虫,我们已经有孩子了。”      “有什么?”她以为她听错了,错愕的看着他。      他的目光蔓延到她的小腹之上:“你有身孕了。”      身……孕?      孩子?!      缪欣立刻欣喜的摸着平坦的小腹,这种感觉怪怪的,却也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妙和神奇。看着许贽眼里掩藏不住的欢喜,她更加激动起来:“我有孩子了?!”许贽欣然点了点头,她忍不住笑了许久:“哈哈……我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好神奇啊。”她摸着小腹,欢喜的把他的手拉过来覆在她的小腹之上。      他有点无奈地道:“这有什么好神奇的,不过是万物的生长定律罢了。”看着她可爱清澈的模样,他不禁调侃道:“又不是我们什么都不做就有的。”      难得的是,这次缪欣不仅没有和他顶嘴,反而乖乖的窝在他的颈窝里。她喜不自禁的笑着,又突然问道:“娘知道了吗?”      “还没有告诉她,若是她知道了,你还能好好休息吗?”      “唔……我得赶紧去告诉她,她一定会很高兴的!”缪欣赶紧下床,利落的收拾打扮起来。看着她活泼乱跳的样子,他也就放心了。回想起昨天她脸色苍白满头密汗的样子,着实是吓到他了。      她在镜前梳妆,他屈下身子从身后环住她:“昨天是因为动了胎气,再加上这阵子没有休息好才晕倒的。所以你一定要记住,一定要好好休……”      “知道啦,你好啰嗦呀……”缪欣扭过头去蹭了蹭他的脸颊。      他有些尴尬的低下头,恋恋不舍的在她耳边喃喃道:“那我去忙了?”      “去吧去吧。”她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朱寿应付好。”      “我去忙啦?……”他闭上眼睛,孩子气的在她耳边蹭了蹭。知道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代表着什么意思,她甜蜜的转过身去,温柔的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叮嘱道:“早点回来呀。腿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一定要当心。”      他满意的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谢谢老婆。”    ☆、第 13 章      巳时,许贽打点好一切,身穿便服独自一人来到了辰月楼。朱寿已经准备好饭菜,在楼下一边喝酒一边等他。见他来了,他下意识的看他的腿,却基本上看不出他走路有哪里别扭。      “不是吧,这么快就好了?难不成没有受伤,是你故意骗我的探子?”朱寿为他倒了一杯酒。      许贽睨了他一眼:“下官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欺骗将军。”      “咦……这话我不爱听了。”朱寿与他碰了杯子,鄙夷道:“怎么,就因为我欺骗了你,隐瞒了真实身份,所以就跟我怄气?开口将军闭口将军的,多难听啊?”      许贽淡淡的笑道:“老兄,我只说了一句话而已。”      朱寿讪讪的笑道:“三年不见,还是这么机灵。我还以为你娶了老婆就变蠢了呢!对了,那个小娘子呢?她怎么没来?我本来打算午后去看你的,没想到你倒先来了。”      “你早就知道我会先来,不然这副碗筷是祭鬼献神的吗?”许贽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朱寿被他呛了一口,尴尬的摸了摸头:“又被你料到了。”      “你是将军我是臣子,就算我们是朋友,也该我先来拜会你。”      朱寿见许贽嘴角有淡淡的笑意,这跟以前有很大不同。他不禁问道:“以前在一起吃饭喝酒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笑盈盈的。难不成是被我的身份吓到了?”不过又转念一想,许贽这么聪明,他的身份他应该早就猜得八.九不离十才对。他又笑眯眯的道:“该不会昨晚发生了什么好事吧?哈哈……难怪一直笑到现在,小娘子她不会下不了床了吧,不然她怎么不跟你一起来呢?”见许贽并不急着解释,他更加浮想联翩:“行啊老兄,腿上有伤还这么了得。跟我分享一下经验呗,你不知道啊,我府里那些妃子很难应付的。”      许贽慢慢呷了一口酒,在朱寿急迫的目光的逼视下,他不紧不慢的放下杯子,应了他一句:“关乎个人能力,没什么好分享的。”      “……”朱寿一吔,赶紧转移了话题:“皇上这次派我来这里巡查,唉,你知道我很懒的。更何况是这种事情,又无聊又浪费精力。老兄,帮帮我呗,我知道你对县里的情况都一清二楚,这样吧……你就以我的名义写一份折子,到时候拿来给我抄一抄,我回去的时候也好跟皇上交待啊。”      许贽睨了他一眼,他可怜的抱着拳乞求道。他淡淡道:“好吧。”      “不愧是我兄弟,反正这县里也跟其他县没多大差异,也没有什么好巡查的,为了庆祝我们久别重逢,待会儿你就带我去最好的花酒之地逛逛吧!”      “……”许贽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朱寿马上眯起眼睛好好的打量着他。他老实道:“你自己去研究吧,府里的房间已经给你备好了,但是……我的意思是,不准带进家里。”      “不是吧,别装了,敢情你没有去过?”朱寿好笑的打量着许贽,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样子。      “……”许贽蓦然,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他继续喝酒,朱寿啧啧的叹道:“这样一来,我对我这个小嫂子就更加好奇了。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她竟然能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唉……这样看来你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作为一个男人,那些地方都不能去,想想都觉得好恐怖。”      许贽反将道:“你连妃子都应付不了,还是别去那些地方了吧。”      “……你只有一个,我有好几个,这怎么能一样?”      “可是,你不像一夜应付几个的人。”他扬了扬眉毛。      “……大哥,我错了,我说不过你。”朱寿黯然,悻悻的默默喝酒。回想起缪欣昨天老老实实的样子,他不禁同情道:“我的小嫂子不会是被你善良无害的外表骗了吧?”      许贽微微低下头去,想到她,他嘴边的笑容更大了一些:“说不好,或许是这样吧。”      朱寿杵着下巴,对许贽这样的婚姻生活向往得不得了:“唉……你真幸运,能娶到这么个为了你奋不顾身的妻子。若我不是朱寿,她这样冒充你,万一哪天东窗事发的话,许家一定会有很大灾难的。她小小年纪,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勇气。”      许贽放下酒杯,低叹,“她是缺脑子。”      “你也太不解风情了吧,能不能跟我学学?人家是为了你才冒这么大的风险的。”仔细想了想,有点为缪欣抱不平,愤愤不平的道:“昨天你骂她了?……所以就让她下不了床?”      很明显,朱寿比他简单粗暴得多。他眼里划过一丝无奈:“她已经怀有身孕了。”      “不是吧,所以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许贽一阵无语,转身道:“不跟你说了,我先回府了。”      “诶,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回去。你倒是先介绍小嫂子给我认识一下啊!”朱寿赶紧丢下杯子跟在他后面:“你腿伤是假的吧,怎么走得那么快?”      府里,缪欣正在房里陪着婆婆。婆婆知道她怀有身孕之后整个人开心得不得了,乐呵呵的笑个不停,一直嚷嚷着要去庙里还愿。可她现在行动不便,想去都去不了。      “娘,我下午就去还愿,您不用担心。菩萨既然这么保佑许家,我一定会好好还愿,好好感谢她的。”缪欣握住婆婆的手。      “嗯,好,孩子啊。你有心就好了,但一定要记得让丫鬟们陪着去。唉……现在贽儿每天都有公务在身,也没有什么时间陪你。如果他能陪你一起去就好了。”老夫人叹道。      缪欣有些黯然,她又何尝不想呢?可他应该没有时间吧。陪着婆婆吃过饭之后,她在院子里闲逛。快到冬天了,天气越来越冷,她也穿了较厚的粉红色棉衣。      坐在长廊上,抚着平坦的小腹,她又甜滋滋的笑了起来。这里有一个小生命,是他们共同的孩子。他会慢慢长大,以后,他会叫她娘,叫许贽爹。他会欢喜的跑来跑去,到时候她就教他调皮捣蛋,许贽就教他诗书礼仪,反正他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像她一样,有许贽这样的男人保护着,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      苏筱儿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走过来,看着二姐这么甜蜜幸福,她也跟着高兴。缪欣抬头看她:“筱儿,我跟你说,我有孩子了!”      苏筱儿应道:“我昨天就知道啦,昨晚的安胎药就是我熬的。”她坐在缪欣旁边,将热腾腾的汤药放在一边:“二姐你不知道,你昨天可把大人吓坏了。”      “他被吓坏了是什么样子?”缪欣不禁好奇道。      “我们从来没见过他冷着脸的样子,他一向温文儒雅,昨天冷不丁的冲我们发脾气,把我们吓了一跳。可当我说……哈哈……我说他若是惩罚我们,你就离家出走,他当时就懵了,也不再训斥我们。但我们看得出来,他当时很无奈也很气愤。”      缪欣低下头道:“我也知道自己做的有点过火。利用他对我的信任悄悄在茶水里放了药,可这也没有办法啊。若是不这样的话,他得多辛苦啊。”      苏筱儿点了点头,端起凉了一点儿的药汤:“二姐,你快些喝下吧,这对孩子有好处。”      经苏筱儿提醒缪欣才想起来,朱寿这件事情虽然暂时应付过去了,可现在还有另外一件事情等着她处理。      “你说的是真的吗?”缪欣还是不相信:“据我所知,李姐姐已经有孩子了。”      “二姐你一定要相信我。这种事情我是不会乱说的。”苏筱儿四处看了看,还是决定压低了声音:“我发现李姐姐经常会拿着大人的衣服看好久,眼里流露出爱慕的神色。”      缪欣清楚,虽然许贽已经成了亲,可周围爱慕他的人并不在少数。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上街的时候浑身不自在,似乎有一些人在悄悄给她眼刀。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人家爱嫉妒就嫉妒呗,就算恨得肝肠寸断也无济于事,她已经是许贽的妻子了。别人要是想亲近她家男人,等下辈子吧。      啊不,下辈子也不行,还是重新物色人选吧。      正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缪欣万万没有想到李姐姐竟然会对许贽有念想。李姐姐今年二十三岁,年龄倒是跟许贽相仿,可她已经有了孩子了。她家丈夫死得早,她带着一个三岁多的女娃娃,孤苦无依,所以老夫人就收留了她,让她在府里浣洗衣服。      府里负责浣洗衣服的工人一共有三个,除了李姐姐之外,还有张嫂和陈嫂。苏筱儿负责给她们收拾衣服。      “有一次我见到李姐姐悄悄把大人的一件衣服拿进了她自己的屋子里,我就上去问,问她为什么要把大人的衣服偷偷藏起来。她说衣服破掉了,她缝好之后会送过来。”      缪欣回想了一下,在她的记忆里李姐姐从来没有送衣服过来啊,平时负责送衣服的都是筱儿或者香兰香玉。她又问了一下衣服的样式,苏筱儿如实说了。缪欣默了许久,那件衣服当真不见了。      许贽的衣服并不少,可她每一件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样说来,倒是李姐姐真的有心把许贽的衣服藏起来了。      一件衣服倒是没什么,可别的女人偷偷藏她家男人的衣服,这让她怎么忍得下去?怎么想怎么别扭,有一种许贽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被别人吃了豆腐的感觉。      虽然心里有点着急,但是经过这次的教训,缪欣还是决定先跟许贽商量一下再说。      正当她郁闷纠结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两个人说笑的声音。苏筱儿赶紧过去行礼问安。      朱寿?      虽然是许贽的朋友,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一样都不能少。缪欣过去行礼。      “哈哈哈哈……小嫂子你起床了啊?”朱寿刚想摸摸她的头,许贽就不露声色的把缪欣揽过来护在身后。      什么叫起床了……啊?      缪欣不解的看着许贽,许贽有点无奈的对她摇了摇头:“别搭理他。”      苏筱儿问安之后就退下去了,偌大的庭院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在石桌旁边坐下,沐浴着秋末初冬的徐徐的清风,再伴着清冽的美酒,朱寿的话越来越多,简直跟昨天孤高傲气的朱寿不在一个档次。不过相同的是,依旧那么不含蓄……      缪欣倒是不觉得费解,他的朋友嘛……不正经的时候能含蓄到哪里去?   “我只是摸摸头嘛,干嘛那么小气?”朱寿敬了缪欣一杯。许贽拿过缪欣的酒一饮而尽,朱寿若有所思的笑了,啧啧的叹道:“不用宠到这种地步吧?”      缪欣赶紧解释道:“ 将军,许大人不是这个意思,他帮我喝酒是因为我现在……”      “哟哟哟~”朱寿坏笑着睨着许贽,又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般的打量着缪欣:“他就是宠你,唉……”他无奈的抚着额头,像是对自家孩子万般无奈似的叹道:“真是的,两个人都这么不解风情,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相处的。小缪欣,你平时都叫他许大人吗?哇哦!这算是昵称吗?”      “……这……”缪欣一时无语,还是照许贽之前所说的那样,别搭理他为好。      许贽依旧淡然的帮朱寿倒了一杯酒,在被他看得不耐烦的情况下,他道:“喝你的酒吧!”      “啧啧啧啧……真是无聊。”朱寿不以为然的看向缪欣,依旧吧啦吧啦的道:“看来某些人不太愿意跟我讲话啊,小缪欣,那你就陪陪我吧?”      “陪……呃,好啊……”缪欣别扭的点了点头:“陪聊而已嘛……”      “对啊,你家许大人在这里,我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啊……”他偷偷睨了许贽一眼,许贽依旧淡定的喝酒。      朱寿一时来了兴趣,这么多年他从没见过许贽生气吃醋的样子,如今有这么个着紧的妻子,他到要看看这个淡定儒雅的君子吃起醋来是什么样子。      “小缪欣你别叫我将军啦,这样多生疏啊。不过如果你承认这‘将军’的意义跟‘许大人’一样,也算是昵称的话,我倒是不介意你继续这么叫我。”他坏坏的道。      “……”缪欣白了他一眼:“那我该叫你什么?”      “我比你大不了几天,要不这样吧。”他微眯着眼睛坏笑着:“就叫我哥哥吧,寿哥哥~”      “噗!咳咳……”许贽喷了朱寿一脸烈酒,被呛得赶紧别过身去,缪欣帮他拍着背,浑身酥酥麻麻的。      还……寿……哥哥?      什么鬼称呼啊?      朱寿淡定从容又机械的把脸上的酒液擦干净,扯出一个笑容:“怎么样,这种称呼是不是很亲切?快快快,叫一声来听听?”      许贽很是无语,他握住缪欣的手转身离开。      “喂,我好歹是客人,你们就这么把我扔在这儿啊?”      许贽充耳不闻,缪欣转过身来冲她做了个鬼脸,欢喜的抱着许贽的手臂。朱寿无奈的耸了耸肩,喃喃道:“我不过是想带你老婆去喝喝花酒嘛……”      他们回房没多久,何富苗就来了。这是最后一次换药。伤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尽管皮肤上还是新红的,有时候走得快了会泛出淡淡的血珠,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大人,伤口恢复得很好,过不了几天就完全没有痛楚了。”何富苗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伤口,朱寿跑进来在旁边看着。待何富苗走后他才道:“不是吧,你武功不弱啊,怎么把自己伤成这样子啊?就算是为了保护我们家小缪欣也不用这么卖力吧~”      缪欣嘟着嘴巴,什么时候她又成他家的了?      许贽摸了摸她的头,并不言语。朱寿在屋子里徘徊了好久,缪欣道:“你老是在人家房里干什么?”      “等你家许大人啊。”朱寿无辜的摊手。      “等我家许大人干什么?”缪欣走上前去与他对峙。      朱寿扑哧一笑,不以为然的看向许贽,乐呵呵的抱着手:“小缪欣,刚才倒是忘了告诉你了。许贽待会儿要带我去喝花酒。”      “喝……”缪欣惊讶的看向许贽,许贽淡然的看着她。她赶紧走到床边,紧张的问道:“你要去喝花酒吗?啊不是,是你要带他去喝花酒吗?不准去!”她孩子气的道:“不准去那种地方。”      许贽刚想说什么,朱寿就打断了他的话:“这可不行啊,我这次是来云水县巡查的。当然什么地方都要走走逛逛啦。小缪欣,你终归是女人,怎么会懂我们男人的心思呢?唉……你别把我家兄弟管的那么严嘛,空间啊,注意彼此一定要有空间~”      “许贽才不会去呢!”缪欣忿忿的盯着他。      朱寿得意的笑道:“我是朱寿,我让他去他能不去吗?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很平常的事情,更何况只是去喝喝花酒而已。”      “……反正许贽不能去!”      “那我怎么去巡查,我要是没去玩过的话,也不能算是完成任务……”      缪欣打断了他的话:“巡查就一定要去喝花酒吗?”      “这……这个当然~”朱寿面不改色:“别忘了我是将军哦~”      “反正许贽不能去!”缪欣气嘟嘟的说道。      “那你代他去?”朱寿饶有笑意的打量着缪欣。      “你们两个不许胡闹!”许贽颇为无奈的低喝道。      朱寿像是没听见他的警告,看着缪欣犹豫不决的样子,他又推波助澜了一把:“反正都已经顶替过一次了,你别忘了现在你家许大人的腿脚还没有恢复正常呢。万一在这个时候再出什么差错可怎么办啊?”      “好,去就去!”      “缪欣你……”许贽抚额。      “好,就这么说定了!晚饭过后我们一起去!”在许贽发作之前朱寿笑嘻嘻的溜出门去了。      “过来。”      “……”缪欣乖乖的低着头走到床边。      许贽叹了口气,解释道:“那些地方不是你能去的。明明知道他话里有圈套为什么还要往里跳呢?”      缪欣抬起脸来,无辜的摊手:“我没发现他话里有话啊。”      “……反正不能去。”他按着她的肩膀。      缪欣悻悻的耸了耸肩膀:“可是我已经答应他了,他可是将军哦~万一惹得他不高兴的话,我们许家会很危险的。”      “他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他凝着她的眼睛,淡淡的道。      缪欣显然不这么认为:“你看他那么不靠谱的样子,什么事都说不准。”她握住他的手,一副星星眼:“你就让我去吧,反正我是女孩子,去了又不会出什么事。”      许贽立刻从她故意卖萌讨好的表情里看出了端倪:“你不会真的想去吧?”      “呃呵呵……”被许贽看出来了,她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看他又想讲大道理,她赶紧解释道:“人生短短几十年,当然什么东西都要见识一下啦。”      “这么一说,我也想去见识一下。”许贽顺着她的话,果然,小丫头又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不准去不准去!”      他嘴角一扬,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心思这么缜密,料想也瞒不住他的。所以她只好坦诚布公的说道:“我去那里,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原因。一来是因为你腿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二来嘛,主要是答应了朱寿,刚才我真的没有发现他话里有话,我这么实诚,哪像你们一样那么诡计多端啊……”      “第三呢?”      “人家怕你没有新鲜感,想去学习一下嘛……”      “……”许贽的脸妙不可言的微微红了起来,末了,有些哭笑不得的吻了吻她的额头,轻轻的说道:“不用学什么,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缪欣乖乖的靠在他的颈窝里,感觉到他手臂有力的保护,她喃喃道:“你会纳妾吗?”      “不会。”他低下头在她耳边承诺道。      她捧着他的脸正经八百的道:“那我就更得去了。”      “……女流氓。”      “我就是流氓,你咬我啊?”缪欣故意挑衅般的在他唇上一吻:“我要去我要去,反正我已经跟朱寿约好了~”      “我要是同意的话就是脑子有问题。”      事实证明,我们许大人脑子真的出了问题。      晚上,热闹的街市里,两个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穿戴不凡的俊小伙儿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惹来了许多女孩子驻足观看。      缪欣有模有样的学着朱寿的样子冲那些女孩子抛媚眼儿,脑子里又浮现了许贽对她无可奈何的表情。      许贽不准她来,但在她软磨硬泡卖萌讨巧的哄骗之下,他不得不同意。但与她约法三章,第一,不准喝酒;第二,不准打闹,免得动了胎气;第三,不准晚归。      缪欣当时把头点得跟小鸡吃米似的,乐呵呵的搂着她家许大人的脖颈亲了又亲,扯着他的脸皮,像嘱咐孩子一样:“在家要乖乖听话啊~我会尽快回来的~”      很快他们就到了春满楼,这是云水县最大的烟花之地。许多穿着暴露莺莺燕燕的女子在路边揽客,二楼和三楼的楼栏边上还有不少女子往下扔着轻透的薄纱,期望哪位达官贵人能把手绢捡了还与她们,到时候他们便可以到房里深入浅出的认识认识。      一路上缪欣和朱寿被那些女子拉扯了好久。朱寿大手笔的甩给老鸨一大叠银票,老鸨就乐呵呵的唤了春满楼里最好的姑娘们来招待他们俩。      “爷,来嘛~”      “这位小哥哥,不要不好意思啦~”      “赵爷,奴家叫岚香,赵爷可要记得呀~”七八个女子粘在朱寿和缪欣左右,又是阿谀献媚又是娇声嗲气的扭来扭去,手法颇为熟练的在他们腰间摸来摸去,想解他们的衣带。      缪欣赶紧推开姑娘们送来的酒,这天气已经转凉了,看着她们穿得这么薄这么少,她下意识的问道:“你们不冷吗?干嘛穿那么少?”      “噢哟~小哥哥你好坏~”右边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又把领口放低了一些,几乎趴在了缪欣身上,双眼眨巴眨巴的似是要勾人心魄一般:“人家倒是冷,小哥哥抱抱人家可好?”      行啊,这倒是一个索抱的好方式,装冷装柔弱,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名正言顺的躺进男人的怀抱里了。都怪自己平时神经太大条,这么见简单的事情怎么没有想到呢?      可是……      她转念又一想,她和许贽之间不用装吧,许贽每次都是很主动的把她揽在怀里。不行不行,这不算一个新本事。      “小缪欣,见识了吧?你可得学着点儿啊,以我对许贽的了解,他这辈子怕是不会娶别人了,唉……一个男人一辈子只能面对一个女人,想想都觉得非常可怕。你可得长点儿本事,不然保不齐他哪天会不要你了哦~”朱寿一边吃着美女们喂过来的东西一边坏笑着说道。      “好啦好啦……”缪欣有点尴尬:“我这不是……这不是正在研究吗?”      “好好好!”朱寿似乎等不及了,他揽住身边两个女子纤细的腰肢,冲缪欣道:“你在这里好好研究吧,我要和我的小美人儿们上楼啦!”还不等缪欣回答,他就迫不及待的携着两三个女子往楼上去了。      “小哥哥,底下人多,不如我们也去楼上坐坐?”头戴粉色花饰,身穿艳红色轻透衣服的女子娇声建议道。      缪欣想了想,点了点头,应道:“这样也好。”她冲她们扬了扬眉毛:“我还有好多有趣的问题想请教你们呢~”      “哎呀~小哥哥真坏~”左边的女子柔若无骨的倚在缪欣身上。      到了房间里,缪欣贼兮兮的搓了搓手掌,惹得屋子里其余的三个女子含羞带臊欲拒还迎。她们坐在桌边为缪欣倒了三杯酒,一一敬道:“小哥哥你先别急,先喝杯酒助助兴,待会儿我们保准会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是啊是啊,喝点酒才好找感觉嘛!”      “小哥哥来嘛来嘛,我们一起喝一杯~”      “好吧。”盛情难却,娇滴滴的声音融得缪欣的心都快化了。玩归玩,但她依旧记得自己腹中已经有了胎儿,万万不能喝酒,以免伤了胎儿性命,或是对他成长不利。她抬起酒杯假意抿了一口,扣过旁边女子纤细的腰肢,身边另外的两名女子也颇为识趣的主动贴过来。      缪欣上下打量着她们,不禁赞叹,做什么都是需要本钱的,这一行也不例外。虽然这一行不需要白花花的银子做赌注,可若是胸前无四五两肉,怕是也养不活自己。白花花的雪.峰在薄如蝉翼的衣服下面若隐若现,极具诱.惑力。缪欣下意识的低头看看自己的,呃……说好的自信呢?      在这之前,在这方面她的确是很有自信的。她身材姣好,虽然才十七岁,可也具备了女孩子应该有的魅力。自从与许贽成亲之后,她的身材也变得越发.漂亮起来。可是现在……呃……      她不禁黑脸,看来自己还是目光太短浅,见识太少了。虽说她们有的咱也有,可这视觉效果上或多或少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她算是明白朱寿为什么会那么等不及,那么把持不住自己了。她一个女孩子看了都觉得浑身有点热乎乎的,更别说男人了!幸好许贽没来,不然她真的怕他会沦陷在这里。      尽管她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有信心,可无奈的的是这些女子实在太强大也太老练,跟她们比起来,她的确是菜鸟一个。若是让许贽知道她与她们的差别,她真的不知道,他会继续要她,还是会偷偷出来找。      若是他见了这些人,怕是不一定会保持那份初心,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了吧?……      脑海里正在浮想联翩,腰间的动静就立刻把她飘渺的思想拉了回来。几双水葱似的手在她腰间不老是的摸来摸去,正想解开她的衣带。      “哟哟~小哥哥腰身这么纤细,好像女子的一般~”      “是啊是啊,小哥哥当真纤弱~”      缪欣顺势环着她们的腰身,睨道:“美人儿们,小哥哥我现在还没有什么兴致,不如你们先跳一支舞给我看看,可好啊?”      “好啊好啊~”三名女子连连点头,在缪欣身边如柔风细柳般跳起舞来,她们或牵或引,有意无意的都在逗弄着缪欣,看她是什么反应。而缪欣自然也像一个男人般乐呵呵的眯起眼睛欣赏着她们迷人的舞姿。      她从小习武,身体的柔韧性也非常好。可至于这跳舞嘛……咳咳……      “小哥哥~”一女子扯下肩上的衣服,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肚兜,她原是跳着舞的,却猛地将缪欣推倒在床上,把缪欣弄得个措手不及。其余两个女子立刻俯身而上。      “小哥哥,奴家一定好好伺候你的~”      “是啊是啊,保准让小哥哥满意,下次你可得来找我们呀~奴家叫艳娘~”      “奴家叫水仙~”      “奴家叫云香~小哥哥可得记住了啊……”她们三个当真是经验丰富,一下子就把缪欣缠得动弹不得。缪欣又是个菜鸟,好像无论怎么动弹都会被她们牵扯回来。      “小哥哥不要害羞嘛~”      “呵呵……看来小哥哥是第一次来我们春满楼啊。哈哈……头回生二回熟,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诶诶~你们不要这么热情嘛,慢慢来,按照顺序来,别脱我衣服!”缪欣紧紧护住胸前的衣带:“退后,都给我退后,否则小爷不客气啦!”      “哟哟~小哥哥,你就不要羞臊啦,奴家一定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保证小哥哥快.活似神仙~”      “是啊是啊,小哥哥你不要害羞嘛,人家只是脱你衣服而已,不然你也脱我们的就是了,我们决不躲闪~”三个女子跪在床上七手八脚的扒缪欣的衣服,缪欣护哪里都不是。这些人的手法当真熟练,把她全身弄得热乎乎痒酥酥的。      “我警告你们不准再乱碰我,否则我真的不客气了啊!”缪欣威胁道。      看着缪欣,三个女子都捂着脸做娇羞状,嗔道:“小哥哥你好坏~干什么调戏人家……”话音还未落,她们就齐刷刷的非常主动的扯下了身上那件轻透的薄纱,全身上下只剩下亵裤和红色绿色的肚兜。“来吧来吧,奴家可等得好苦~”      “我的亲娘啊……”缪欣吞了口口水,低头看了一下,她的衣服已经被她们弄得褶皱不堪,再这么扒拉两下就要露馅啦。这样下去还得了?!她立刻翻身跃起,利落的捡起地上的腰带将姑娘们捆做一团。姑娘们柔柔弱弱,哪里是缪欣的对手,见缪欣如此待她们,她们不但不紧张,反而更加欢喜。      “小哥哥好坏~你是要跟我们玩游戏吗?”      “好哥哥捆得有些紧了,可勒疼奴家啦~奴家要小哥哥抱,小哥哥过来亲亲人家可好?”      她们这般“柔情似水”,害的缪欣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哆嗦了一下,可没想到原本被姑娘们扯得半解的衣裳立刻散开了!      “……!”缪欣尴尬的捂着身前,粉红色的肚兜在三位女子面前暴露无遗。      “……”      “……”      “……”三位女子皆是一怔,房间里有那么五分之一柱香的时间没有任何声音。片刻之后,三个女人立刻鬼哭狼嚎了起来。      “变.态呀!”      “你竟然是个女人!”      “我喜欢我喜欢~小妹妹,快过来帮我解开绳子,我保准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不瞒你说,我更喜欢女人呢~”其中一个女人迫不及待的跺着脚:“快来嘛快来嘛,小妹妹快过来帮我解开绳子,让姐姐我好好伺候你!”      “……不……不是吧?”缪欣表示很震惊,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只有男人会喜欢同.性,没想到女人之间也存在这样的问题。      “小妹妹好漂亮,快过来让姐姐摸摸你~”那女子似乎等不及了,迫不及待的想挣脱绳子。缪欣原本捆得也不算紧,看着她们白白嫩嫩的身子,她倒还算是懂得怜香惜玉。看着这么个小美人儿站在面前,那女子怎么受得了。她努力挣扎着,即使身上被勒出红印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缪欣赶紧把衣服穿好,待她抬起头看她们的时候,那个女子竟然挣脱了绳子朝她猛扑过来。“我的天呐,你神经病吧!”缪欣一边躲一边喊。      看着缪欣这么躲躲闪闪的,云香更是欢喜得不得了:“小妹妹别跑,姐姐来啦~你别跑啊~”      另外两个女人解开绳子,无语的看着她们两个在房间里跑来跑去,一个追一个躲。      “快帮我抓她啊!”云香朝水仙和艳娘喊道。      对于她这种喜好,艳娘和水仙显然没什么兴趣搭理她:“若是帮你抓到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这个月月钱全部归你们!”      “好!”      缪欣看着她们前后朝她扑来,她赶紧脚足一点,翻身跃上房梁。      “我的天呐,你们神经病啊?!”缪欣盘坐在高高的房梁上,看着地下的三个女子不顾一切的往上爬,她瞬时惊呆了。她们七手八脚,衣服被弄得凌乱不堪。云香踩在水仙的肩膀上,小心翼翼的扶着红色的大柱子,才刚要触到缪欣的脚底,就一下子栽了下去,场面一下子混乱不堪。      “诶哟!”      “疼!”      缪欣赶紧捂脸,这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小妹妹你快下来吧~”云香也不顾及手臂上轻微的擦伤,迫不及待的喊道。      缪欣得意洋洋的哼道:“你以为我傻啊?”      “老鼠?有老鼠!”艳娘吓得大叫,水葱般的手指径直指着缪欣身后。       ☆、第 14 章   缪欣身子霎时一紧,不寒而栗,脸色大变:“哪里哪里?!”她又好奇,又不敢回头看,生怕老鼠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老鼠,“你们别说了!唔……在哪里?在哪里?!好了好了,我下去就是了!”      为了顾及腹中的孩子,缪欣小心翼翼的从房梁上滑下来。果不其然,一下来就被水仙她们抓得紧紧实实的。她们前仆后继的把她按在床上,手忙脚乱的扒她衣服。      “喂,你们搞清楚,我是女的啊!”缪欣叫苦不迭,眼看就要失守了,身为女汉子的她却被她们压得动弹不得。      “哈哈……为了月钱我们也拼了!”水仙和艳娘异口同声的说道:“哟哟~小妹妹皮肤真不错,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      “考虑你个大头鬼啊!”缪欣嘟着嘴巴,正想着怎么逃出去。云香对水仙和艳娘使了一个眼色,她俩就笑眯眯的出去了。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没有水仙和艳娘的的钳制,缪欣的行动方便了许多。正当云香想俯身亲吻她的时候,她一脚将她踢得远远的,吃痛的云香哀嚎声不断。看到自己的好姐妹被打,水仙和艳娘也不顾什么月钱不月钱了。一把抓住正在穿衣服的缪欣。      “我警告过你们啊,再这样闹下去别怪我不客气,大家都是女人,何必互相为难呢?”缪欣一脚踢开水仙,死死的反扣住艳娘的手。      艳娘疼得诶哟哟大叫,哪有功夫回答缪欣的问题。      “小妖精,老娘我今天一定要收拾你!”云香不顾身上的疼痛,舔着嘴皮恶狠狠的冲过来,誓要将缪欣吃干抹净一般。“我早就看出你是女人啦~”      “要不然呢?哪个男人的胸肌会如此浮夸?”水仙紧捂着腹部嗔道。      缪欣的脸微微红了些,好在此时她已经把衣服穿好了,不然她的脸非得火辣辣的烧起来不可。若是在以前,她的脸皮可没这么薄的,别说是女人,就算是芈云寨里的那帮兄弟拿她开玩笑,她也不会有半点儿反应。可如今……若是外人提及了一些比较私.密的问题,她就会忍不住害羞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许贽并没有要求她要规行矩步守之以礼。可自从跟他在一起之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影响她的,她整个人都变了,变得越来越小女儿家。      她今天并没有用布条缠裹胸部,原因当然是因为许贽不允许。所以她只好穿了紫色的颜色较深一点的衣服,这样不容易看出来,唉……可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小妹妹你就从了我们吧~”云香朝她扑过来,缪欣松开艳娘快速闪躲,这房间很大,她跑了许久,渐渐感觉腹部有些不适。      她赶紧停下脚步,紧紧摁住小腹,心中念道:“宝宝,是娘不好,你乖乖的,娘不跟她们玩了。”      原本是想来学些技巧的,可没想到竟成了这副样子,她竟然怕三个女人,什么跟什么呀?!      三个女人扑过来跟她扭打成一团,缪欣本无心伤她们,可现在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她一把扯下悬挂在房梁上的粉红色纱幔,快速缠绕着将她们紧紧捆住。这次的力度大了许多,云香她们都被勒得紧紧的,雪白的皮肤上出现了红色的勒痕。她们死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束缚。      “死丫头,快放开我们!”水仙憎恶的踢缪欣,可无奈缪欣身手敏捷,躲闪得快,她无论如何也踢不到。      “死丫头你松开,快松开呀~勒得姐姐我好痛哦!”云香早就看中了缪欣,即使在这个时候她还不忘向她撒娇。      艳娘倒不像她们两个这般无趣,“来人呐!快来人呐!”      “闭嘴吧你们!”缪欣将剩余的纱幔揉成布团狠狠塞进了她们嘴里,在刚刚有身孕的情况下打闹了这么长时间,她的身体也确实吃不消。瞥了眼两侧的头发,在刚才拉扯的过程中,她的发带已经被她们扯断。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她气喘吁吁的走向桌边,拿起杯子:“你们这些小妖精,弄得小爷口干舌燥的!”      酒液一入口,强烈的辛辣味就刺激了她敏感的神经。她睁大了眼睛,噗的一声把酒液全部喷吐了出来。尽管没有喝下去,可舌头上还是感觉火烧火燎的,而且这辛辣味一直顺着她的味蕾传遍了她的全身,使得她忍不住一哆嗦。      她沾不得酒,一沾就醉,这也是许贽再三强调不许她喝酒的原因。      “这是……酒?……”缪欣的脸瞬时红彤彤的,她歪歪倒倒的倚在桌边,身子摇摇晃晃的,眼中逐渐不清晰,意识更是快速涣散起来。      云香她们惊讶的看着她,她们从来没有见过酒力这么差的人。只是尝了味道便成了这个模样。      更重要的是,烟花之地的酒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桌子上并不是寻常的酒,这香醇的酒液里自然添加了一些让男女欢.好之物。可缪欣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完全不知道酒里被做了这样的手脚。只觉得身体里感觉有点怪怪的,抿了抿唇瓣,紧紧抓着紫色的长袍子,意识越来越不清晰。      “唔……”缪欣狠狠揉了揉眉头,歪歪倒倒的扶着桌子站起来。脑袋里面嗡嗡作响,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你们……你们就老实在这里待着吧,我不……跟你们玩了……什么都学不到……真是的……”她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句,声音断断续续,让云香她们都不太能够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她的脸蛋红扑扑的,不仅语气柔软,身子也渐渐绵软无力。这样的语气,像是在嗔怨,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拉开房门,踉踉跄跄七拐八拐的才找到了楼梯口,此处人多,她这副模样很是惹人注意。      虽然穿着一身紫色精致男装,可她面色潮红,眉眼弯弯,纤细的腰身不赢一握,乌黑浓密的头发更是笔直的垂在腰间,再加上此时她在药力的作用下神志不清,意识涣散,更让男人有想上前将她抱走的冲动。      “小妹妹,你是不是迷路啦?要不要大爷我送你回去啊?”几个富家公子围上来,摸着下巴坏笑着问道。      缪欣盯着他们看了许久,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我不跟你们……我要回家……回家……”      “你要去哪里啊?这里就是你的家啊。走,我们上楼聊聊,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多让人心疼啊。跟我们走,我们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走开,别烦我……”缪欣不屑的推开他们,扶着楼梯摇摇晃晃的下楼。跟这楼里的姑娘们相比,缪欣有一种别样的清美,后面那几个男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小妹妹别走,你这样不行的,来,跟哥哥上楼去,哥哥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们可以互相认识认识~”说话的一名蓝衣男子正想摸摸缪欣的脸蛋,就被缪欣狠狠踢了一下身下。      “哎哟!死丫头,你怎么没轻没重的?!”蓝衣男子紧紧捂着疼痛处,脸上的肉扭成一团。      缪欣的脸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身上渐渐有些燥热。还好她只沾了一点点,否则她不可能坚持到现在。她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些什么,旁人根本一点儿也听不懂。眼睛微闭,长长的睫毛像密扇般好看。      见她要走,蓝衣男子立刻使唤身边的随从:“给我抓住她!竟然敢踢我,死丫头,我尽晚非得好好收拾你,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几个家丁上前把缪欣狠狠索住,她此刻身体绵软无力,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楼下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蓝衣男子喝道:“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陪的陪,一直看着我们做什么?!”      楼下的人被他的语气吓得浑身一抖,都各归其位,继续之前的事情。缪欣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蓝衣男子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她直接上了楼。      “下去吧下去吧!”蓝衣男子秉退下人之后,抱着缪欣进了最大的一间屋子。这屋子铺陈豪华,宽敞的床铺足够五六个人同时躺下。      缪欣半睡半醒之间只觉得自己被放在了微凉的丝绸被上,然后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了簌簌的解衣服的声音。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看不清楚,辨认不了眼前的人是谁。只觉得身体里很不舒服,让她好想念许贽温暖的怀抱。      见她渴寻的看向他这边,蓝衣男子欢喜得不得了。“哦哟哟~小妹妹你别急啊,哥哥马上就来。刚才你那么坏,我待会儿可不会轻易放过你!”他得意的扔开手里的腰带和衣服。      缪欣感觉脑子里涨得越来越难受,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朝她这边走来,下一刻她便支撑不住酸胀的眼皮,疲累的闭上了眼睛。额头上和脖颈间冒出了一层薄薄的香汗,在跳跃的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      男子吞了口口水,正想解开缪欣的衣服,却被一个冰冷至极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抖。      “接下来想做什么?”   男子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青衣白裳的男子靠在门边,气定神闲之间却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再看看他棱角分明的精致的脸,这张脸……有点熟悉啊……      “许大人?!”男子浑身一震,瞬时想起了眼前这个男子是谁,他赶紧乐呵呵的道:“没想到许大人也有兴趣来这些地方逛逛。哈哈……大家都是男人嘛,我懂我懂~”      许贽嘴角一扬,大步走到他面前,眉眼微挑:“在女子不清醒的情况下对其实施侵犯,必须要承担比采花大盗更加严重的罪责。”      男子吓得浑身一凛,赶紧讪笑道:“没有没有,许大人我可什么都没做啊!您明察秋毫可别冤枉好人,我只是看这位小妹妹满头大汗,想帮她擦擦而已。”边说着边拿起旁边的汗巾准备给缪欣擦汗。      许贽挡住了他,豁然道:“鉴于你刚从外地回来,到家没几天,对律例也不是很熟悉。所以这次就当是提醒你,若我不出现,你必定会被抓进牢里受以极刑。”      男子连忙称谢:“谢谢许大人,谢谢许大人……我也只是……嘿嘿,没有别的想法,您都这样警告了,我哪还敢把这个小妹妹怎么样啊?……”      许贽脱下青色外袍,搂起缪欣,将温暖的外袍套在了她身上,包裹着她小巧的身体。      外面风有些大。      男子惊讶的看着许大人的一举一动,浑然不明白这许大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姑娘这么好。想到大家都是男人,而此时此刻的缪欣更是美好得引人遐想。      他笑眯眯的道:“咳咳……许大人我不会说出去的。这小姑娘看样子已经喝了这里的酒了,你既然要带她走,那不如就将她留在这里,我们一起帮她解去药力啊……”话音还未落,他就瞬间被许贽冰冷至极的目光吓得浑身发颤,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绷得紧紧的。      许贽横抱起缪欣,缪欣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过去,男子站在旁边动也不敢动,还在被许贽刚才的目光慑得心惊胆战,却也不明白一向温文尔雅的许大人为什么会这样。      “你最好长点见识,她不是什么小妹妹。”许贽低下头看了眼在他怀里安睡的人儿,声音微微柔软了一些:“她是许夫人。”      许贽走出房门之后,男子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身体不住的颤抖,额头上滚下了豆大的汗珠。      “许……许夫人……难怪……”他一把抹去额头上的大汗,就连声音也抑制不了的发颤。      快到冬天了,深夜的风,冷得紧。一丝一缕都有一种醉人又沁入心脾的冷。漆黑的夜空中零零星星的挂了几颗星星,皎洁的明月高悬于其中,清冷的幽光落在地面上,给大地增添了一层朦胧的神秘感。      清风撩起她乌黑浓密的发丝,许是感觉到耳边的寒冷,亦或是这怀抱熟悉得让她依恋,她忍不住在他怀里蹭了蹭,他微低下头抵着她的额头。      踏着清水砖,他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怀里。深夜,宽阔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屋前的几盏孤灯在夜风中摇摇晃晃。      “唔……疼……”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小手抓住他的衣袍。      “哪里疼?”许贽一怔,立刻停下脚步。      “腿……”缪欣在他怀里蹭了蹭,又迷迷糊糊的靠在了他的颈窝里。      他立刻屈下.身子,单膝跪在地上,让她坐在他的腿上,她揉了揉眼睛,绵软的靠在他的怀里。      “两条腿都疼吗?”他垂眸问道。      “唔……”缪欣迷迷糊糊的小声道:“右腿,右边小腿……”既像是在回应他,又像是在梦中呓语。      许贽温柔地托起她的右腿,脱下她的鞋袜,仔细查看着,却没发现有哪里伤着。他小心翼翼的在她脚踝上轻轻按着,试探的问道:“是这里吗?”      缪欣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他又在其他有可能伤到的关节上轻轻按了几下,低头蹭了蹭迷迷糊糊的她,嘤咛道:“是这里吗?”      缪欣闭着眼睛孩子气的摇了摇头,然后就不再搭理许贽。      看她这样的反应,应该是在梦中呓语吧,若真伤着哪里,以她敏感的性子,一定会立刻跳起来的。      帮她穿好鞋袜,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他低叹道:“不让你来你定无法安稳,让你来你却又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然后抱起她继续在夜里行走。      “放开我……我要回家……”她迷迷糊糊的喊道,然后推了推许贽。      许贽将她扣紧了一些:“我们很快就到家了。”      “我要回家……我家许贽……的腿受伤了……一定好疼的……我要回去……照顾……”      许贽的脚步一顿,心里像是有什么特别温暖柔软的东西一下子融融的炸开,使得整个身子都麻麻的。他不由得低下头蹭了蹭她的额头。      原来……她说腿疼,竟是这个意思。      “我家许贽的腿疼……我家许贽的腿受伤了……流了好多好多……血……好疼的……”她在他怀里小声啜泣着。      他双手抱着她,没办法帮她擦眼泪,只能收紧了怀抱蹭了蹭她光滑的脸蛋,安慰道:“不疼,别哭别哭。”他像哄孩子般温柔的轻声哄着。      “是我害他受伤的……”她并没有停止哭泣,而是自顾自的低声呢喃着,声音很不清晰。可即便再不清晰,许贽还是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不是,不怪你。”他低叹道。      她再次睡了过去,精致的小脸撇在他的颈窝里,双臂被裹在青色的温暖的衣袍里,舒服得很。      夜风清扬,他们的发丝缠绕在一起,衣角轻摆,青色的大袍子稳稳的包裹着迷人的紫色。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子时了,与烟花之地的喧喧嚷嚷相比,府里自然安静舒适得多。他将她放在床上,帮她褪去鞋袜洗脚,然后擦拭着她额头和脖颈间的汗珠。她睡得迷糊,浑然不知。      整理好一切,他钻入被子里,感觉到身边的温暖,她下意识的寻着暖意靠近。他将她拢入怀中,感觉着熟悉的床铺和怀抱,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俊逸立体的五官在她眼里逐渐清晰起来。      “你回来了啊?……”她靠在他的颈窝里,含糊不清的呢喃道,然后环住他结实的腰身,安心又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他抚着她漂亮的长发,有些无奈又欣慰的嗯了一声。感觉着怀里的人儿清浅均匀的呼吸,他无比充实和满足。      她醉了,不太记得今天发生的事情。一定是以为他又出去办案了,很晚才回到家。以前,他也总是这样。每每很晚回到家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相拥而睡。她依赖般的缩在他的怀里,使得他心里无比温暖。      第二天上午,快到未时的时候,缪欣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自从怀孕之后,她变得更嗜睡了许多。枕边空空的,从床上爬坐起来,四顾无人。刚掀开被子下床,香兰香玉就立刻进来了。      她们端着盥洗用具,香兰为缪欣准备了较厚的衣服:“少夫人,天冷了,这是新添置的衣服。你瞧瞧这个样式多好看,是大人亲自为你挑选的。”      缪欣瞧了瞧,满意的点了点头。许贽的眼光一直很不错,吃穿用度也非常讲究。有这样的丈夫,她也被熏陶得审美标准提高了许多个档次。      脑袋有点儿昏昏沉沉的,任凭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昨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还有……她明明是想去学学的,可是最后到底学了个什么鬼啊?      那个云香……啧啧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啊,女人也会有这种嗜好。梳洗打扮之后,缪欣就去书房找许贽。据他所知,许贽这几天没有什么公务要处理,唯一的□□.烦就是朱寿。      据丫鬟们所说,许贽起床以后就一直待在书房里。这可不行啊,她把那么多枫叶藏在书房的暗格里,虽然已经比较隐秘,可许贽这么精明,更何况书房也不大,万一被他循着什么蛛丝马迹或是误打误撞的发现了怎么办?不行不行,那是准备给他的惊喜,不能让他发现。      缪欣的步子很急,后面的丫鬟紧紧跟着,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唔……”身体猛地一个痉挛,她恶心得赶紧扶着墙边。可也只是干呕,吐不出半点儿东西。      “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缪欣被这样的孕期反应折腾得够呛。她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罪,显然很不适应,有些吃不消。旁边的丫鬟们赶紧照顾着,香兰赶紧去厨房端安胎药。      “唔……”缪欣抚着胸口,没多会儿就被折腾得泪眼朦胧。这种感觉微妙至极,他们共同创造的小生命在她腹中健健康康的成长着,并以这种方式证明他的存在。      “二姐你怎么样?”苏筱儿扶着缪欣在花园里坐下。阳光暖融融的,树叶虽然凋零了大半,可还是有许多常青树焕发着勃勃生机。      “有点难受……”缪欣很不舒服的靠在石梁上,苏筱儿在旁边陪着,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就在这时,香兰秀兰她们端着安胎药过来了。      “少夫人,这是刚熬好的,趁热喝了吧。”香兰走上前来。      缪欣才把药吹凉了些喝下,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许贽?”她欢喜的站起身来。      “少爷。”      “少爷。”丫鬟们赶紧做礼,许贽向她们递了一个眼神:“香兰,去把房间里的茶换成温水。”      “是。”香兰点头允诺之后就赶紧下去了。    ☆、第 15 章      “为什么呀?为什么要换掉……诶?!”缪欣的话音还未落,许贽就突然横抱起她。丫鬟们羡慕的低下头偷笑。他突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抱她,弄得她挺不好意思的。      “干什么啊……”她小声说道。      许贽嘴角微微扬起,并不应她,而是抱着她径直走向了书房。书房的环境清新雅致,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淡淡的书香,闻起来非常舒服。      “放我下来啦,在外人面前也不知道低调点。”她嗔道。      许贽坐在椅子上,并没有放开她,而是让她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面对她的羞赧,他不以为然的道:“我在自己的家里抱自己的妻子,有什么错呢?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      “好啦好啦,我说不过你~”缪欣甜蜜的在他唇上咬了一下,担心道:“你的腿受不受得住啊?”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抵着她的额头嘤咛道。闻着她淡淡的体香,抚着她精致可爱的脸庞,他情不自禁的与她耳鬓厮磨,宽大的手掌抚着她美妙的腰身。      缪欣赶紧捧着他的脸,语气中带着点儿求饶,同时又有点儿威胁的情绪:“不要啦……有身孕了。”      看着她粉嘟嘟的脸庞,他低笑一声,手掌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话语里充满了无尽的温柔和宠爱,“我知道。”      “那你就别捉弄我了好不好?”缪欣嘟起嘴巴可怜兮兮的道:“你故意招惹我,我求而不得很难受的……”      许贽满意的笑着,闻着发香,又恋恋不舍的吻着她的额头,喃喃的道:“我不是故意的……”      听着他孩子气的回答,她心里舒服极了。她抱着他的头颈:“你这样,我会越来越依赖你的。”      许贽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依旧缠绵悱恻的在她脖颈间轻轻嗅着,浅浅的吻着她的耳边,让她心乱如麻。她一向受不了他的热情,不一会儿就瘫软在了他的怀里。看着她眼里朦朦胧胧的水汽,他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      他们相视而笑,他扣住她纤细的腰身,她淘气的捏了捏他俊俏的脸庞。“昨晚是你带我回来的,对不对?”      许贽睨着她,并不答话。她悻悻的耸了耸肩膀,讨好的抱着他的手臂:“对不起嘛……昨天晚上是意外,我忘了杯子里装的是酒,所以才……唔……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她孩子气的粘着他,她鲜少撒娇,如今这样,使得他心里无比暖和。      末了,他突然问道:“不是说去见识一下吗?学得怎么样了?”      缪欣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无所获,她们除了穿得比我少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她抱着他的脖颈,笑眯眯的商量道:“不如我也像她们那样,穿得少一些?”      许贽微眯着眼睛,碰了碰她的额头:“在外面穿的少,不是很好看。”缪欣悻悻的望着他,他嘴角一扬,继续道:“若是在我们房里,在不受凉的情况下,你不穿都行。”      “……”缪欣脸上一热,害羞的钻进了他的颈窝里,避开了他引人遐想的眼神。听着他低低的笑声,她小声嗔道:“干什么教人家耍流氓啊。就不知道含蓄一点?”      绵绵的幸福在他们周围荡漾开,温柔的气息柔润了每一寸空气,空气又随着他们的呼吸,带动着血液的流淌和脉搏的跳动,一下一下的撞击着他们的肺腑。发丝和衣襟相互缠绕,小小的,柔软的人儿乖乖的躺在舒服又温暖的怀里。这样的怀抱,这样的柔软,似乎天生就属于他们彼此,似是命中注定了一般。      就如许贽先前说过的那般,一见钟情,一眼衷心。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他便认定她了。她还小,还有很多事情不懂,有很多坏毛病要改,他便教她,让她一点一点的进步。至少以后不要吃亏。至于其他的,她想怎么样都行,他都宠着她。      于缪欣来说,对于许贽,她也是万千倾慕者之一。喜欢他的长相和才气,被他的温文儒雅迷倒,这也算是一见钟情吧。可随着时间的蔓延,她渐渐认识到了更深层次的、更全面的他,这让她对他的喜欢渐渐变成了爱,乃至深爱。      爱他,愿意为他冒险,愿意为他承受生育之苦,尽管她对疼痛敏感至极……      但,因为爱情,所以甘愿承受。      许贽吻了吻她的额头,叹道:“我也想继续含蓄,可你那么笨,不直白一点怎么行?”      缪欣抬起头来喃喃道:“我已经尽量在懂了……”      “你只要做自己就好了。”许贽抚着她平坦的小腹,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传递到她的皮肤上,让她觉得非常舒服。“还很难受吗?”      缪欣摇了摇头:“只是偶尔难受而已。”他扣住她,从桌上拿起了几本厚厚的书籍:“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多看看。”      缪欣不爱读书,前几天背了那么多典籍更是要了她的猫命,现在她哪儿还有心情看书啊。避之不及,只能冲她家许贽卖萌撒娇道:“唔……”      许贽嗔了他一眼,她讨好的在他唇上一吻。他淡淡的道:“我就知道……”缪欣好奇的拿过书籍,不懂上面的各种经是什么意思。她随意翻开了几页,才明白这些书籍上写的都是初孕女子的反应、注意事项以及各种禁忌之类的。她心中暖暖的,“原来你一大早都在研究这些,你一个大男人……看这些做什么?”      “没办法啊,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我得负全责。”他一本正经的抵着她的额头,她欢喜的搂着他的脖颈,甜蜜的咯咯笑着。      此时突然传来了一阵破坏气氛的声音。“……”她不好意思的捂着肚子:“肚子好饿。”      “好,我带你去吃东西。”      缪欣马上站了起来:“好啊,我们出去吃吧。我想吃杨师傅家的牛肉面,想喝清香居的茉莉花茶,还有冰糖葫芦……”      许贽马上打断了她:“不准喝浓茶,冰糖葫芦什么的就更不要想了。”      “唔……还有呢?”      “鱼虾一定要少吃,螃蟹绝对不能沾,”他边走边说:“一定要清淡,多吃蔬菜和水果……”      他还没说完,缪欣就几乎崩溃的抱着他的手臂:“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那我到底能吃什么?……”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她坏笑道:“吃你啊?”      他原本在给她强调如何照顾自己和孩子,没想到她突然说这个。不过论老练程度,缪欣远不及他。      他作势想脱衣服:“好啊来啊。”      缪欣羞得赶紧看着四周,还好周围都没有人。看着她害羞的模样,他扬起嘴角,继续一本正经的道:“不,你现在不能吃我,孩子会受不了的。”      缪欣的脸红到了耳根,她赶紧蹲下来把脸埋进了臂弯里。许贽真的是越来越不含蓄了,还好周围都没有人:“唔……好羞耻啊好羞耻啊!”      他咯咯咯咯的笑了,扬了扬眉毛牵起她的手:“走啦。”      “人家不想走~”缪欣依旧蹲在地上,抬起脸来撒娇道。      “那好,你要是觉得大白天在街上被抱着很好看的话,我就抱你。”他垂眸浅笑。      缪欣赶紧站起身来:“你倒想抱喽,我还能走呢!”她抱住他的手臂,随着他的步子:“我要吃两碗,唔……不,是三碗。”      “想吃几碗都行。”他摸了摸她的额头。      “要是长胖了怎么办?”      “我照样抱得动你。”他扣住她的腰身,快要出府了,外面人多。      “会很丑的……”      “老夫老妻了,我会将就一下的。”他耸了耸高挺的鼻梁,语气里流露出丝丝宠溺与无奈,在跨出门槛之前,缪欣踮起脚尖,本想亲亲他,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      “还有,怀孕前三个月,不能踮脚尖。”说毕,他俯身在她柔软的唇上深深吻了一下。      那一瞬间,缪欣觉得少女心都要化开了。幸福的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漂亮极了,她握住他宽大而温暖的手掌,喃喃道:“我家许贽,我家的许贽……”      他碰了碰她的额头,暖暖的道,“对,你家的许贽。”包裹着她微凉的指尖,扣住她的肩膀:“走吧。”   清净的日子没过几天,云水县又发生了一起重大命案,事关家庭矛盾和蓄意谋杀。许贽不得不外出办案。朱寿对这些事情好奇得紧,也就跟着去了。      白天,他们马不停蹄的到处奔波,寻找蛛丝马迹,许贽专心查案,朱寿在旁边玩得不亦乐乎,好像见什么都觉得很新鲜。傍晚的时候他们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      因为才十七岁,又是第一次有身孕,所以缪欣的孕期反应特别大。腹中的孩子才一个多月,就把她折腾得吃什么都没有胃口。看着桌上的饭菜被撤了又撤,缪欣还是摇摇头觉得什么都吃不下。勉强吃下一点点,却又都吐了出来。      几天忙忙碌碌,许贽还来不及休息,一回到家就照顾缪欣。看着缪欣什么都吃不下,他也没什么胃口。      朱寿在外面玩的累了,自然吃什么都觉得鲜美异常,看着缪欣对这些饭菜一点儿胃口都没有,许贽为了照顾她不得不撤下一桌桌饭菜,让厨子重新按照她的喜好来做。看着她这么任性,许贽这么宠她,朱寿不禁啧啧的叹道:“我说小缪欣,你怎么比皇帝还难伺候啊?”      缪欣身子不舒服,这样的反应也不是她能够控制的。听他这么一抱怨,她立刻反驳道:“你又不是皇帝,你怎么知道皇帝比我好伺候?”      “诶我……”朱寿欲言又止,看着缪欣得逞的笑容,他撇向许贽:“许贽你也不管管你媳妇,这样下去还得了啊?我肚子好饿啊,这样换来换去的怎么吃啊?”      许贽抱歉的笑:“没办法,将就一下……”      缪欣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朱寿说得对,我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们一定饿坏了,还是你们先吃吧。”      正在撤饭菜的丫鬟们立刻停了下来,把饭菜都放回桌上。朱寿笑嘻嘻的拿起筷子:“嗯嗯,这才对嘛!”      缪欣依旧什么都吃不下,许贽放不下心,也没什么胃口。      初冬的风,夹带着丝丝冰冷的气息,到了深夜的时候,四处更是冰冷得紧。将门窗都关好之后,许贽端着热腾腾的香菇瘦肉粥和山药煮鱼片轻手轻脚的靠近桌边。缪欣已经趴在桌边睡着了。      这个时期的她,需要特别照顾。      “缪欣?”许贽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她迷迷糊糊的醒转过来。抬起头看他,握住他的衣袍:“你去哪里了……?”鼻尖传来清香的味道,她一下子来了食欲:“哇,好香啊。”看着桌上热腾腾的粥和汤,她实在欢喜不过了:“我还以为你又去书房了,原来是去准备这些……”      许贽摸了摸她的头,坐在桌边,帮她盛了一碗瘦肉粥。缪欣疑惑的看着山药汤里的鱼片,问道,“你不是说应该少吃鱼虾吗?”      “云水县的水质不好,渔民的养殖技术也不精,鱼虾质量不高,所以才让你少吃。”他把香菇瘦肉粥吹凉了些:“这鱼是我命人从北海专程运送过来的,可以放心吃。”      缪欣嘴角一弯,欢喜的凑过身去想亲亲他的脸,他赶紧躲开了。“忙了一天了,还没洗澡,脸上怕是咸的。”他尴尬的道。      缪欣笑眯眯的摇了摇头,搂住他的脖颈往他脸上一亲,然后又印在了他的唇瓣上,调皮道:“你尝尝是不是咸的?”她抵着他的额头,他们高挺的鼻梁轻轻摩挲着,她的长长的睫毛与他的睫毛相互接触。她甜甜的道:“咸点儿也没关系,只要是你就行了。”      许贽低笑了声,摇了摇头,然后把缪欣搂抱着坐在他的腿上,缪欣乖乖的吃着,这是许贽根据医书亲自为她做的饭菜。很明显,她的食欲增强了好多。      “来,厨子也多吃一点。”缪欣不忘喂许贽:“为了照顾我,你也没怎么吃东西。辛苦你啦……”      许贽喝下她喂来的粥,看着她胃口大开,他也就放心了。把她放回椅子上:“你慢慢吃吧,我去洗澡。”      “嗯。”她点了点头。      走到屏风后面,依旧如往常那样,香喷喷的温热洗澡水是她为他备好的,旁边放着干净的衣服。他一边洗一边道:“缪欣,一定要注意,不能受累,不能搬东西,提水之类的更不行,听到了没?”      “嗯,知道啦~”她抚着吃得圆圆的肚子,应道,“娘叮嘱过我了,我会注意的。”      “饭菜还合胃口吗?”      “合……”她的声音懒懒的。      “以后我就每天按照类似的食谱给你做,好不好?”      “好……”      “……缪欣?”听出她懒懒的情绪,他压低了声音试探性的唤了一声,果然,屏风外面没有再传来她的声音。他喟叹般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尽快打理好自己。      她趴在桌边睡着了。由于这段时间胃口不好,再加上他经常在外面办案,每每回来都是晚上,没什么时间照顾她。所以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今天回来得早一些,他便按照医书上的食谱给她做了这两道菜。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模样,他放心了许多。看样子效果不错。      横抱起她,她迷迷糊糊的醒转过来。看到是他的脸,她亲昵的搂住他的肩膀,安稳的闭上眼睛。怕她受凉,把被子盖到了她的下巴。:“过几天便是你的生日了……”她睡眼惺忪的抬起头,望着他:“到那时,案子能结了吗?”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嗯。”      她眼角一弯:“我帮你庆祝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      他心里暖融融的,微眯起眼睛,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不需要什么,你乖乖听话就好。”      困意袭来,她靠进他的颈窝里,再次迷迷糊糊的睡去。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第二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觉得被角被掖得严严实实的,外头已经大亮了。她才起床伸了一个懒腰,苏筱儿她们便闻声进门来给她梳洗。      过了那阵新鲜劲儿,朱寿也没兴趣和心思跟着许贽东奔西跑了。累倒不说,那些繁琐冗杂的案子会让他的脑子扭得跟麻花一样。看着许贽处理案件时镇定的样子,他不禁佩服,许贽当真沉稳有耐心,要换做是他,他早疯了。别说是破案了,光是理清楚这些案子里面繁琐的人物关系便要花去好长一段时间。      闲来无事,他就在院子里四处走走。府院里宽敞雅致,他这里溜达溜达,那里闲逛一下,路上遇到小丫鬟们,还不忘调戏一番。路过假山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缪欣正在石桌旁翻看典籍。      “哟哟哟,我们的小缪欣今天这么有雅兴,竟然看起书来了?”朱寿悠悠的在缪欣旁边坐下。本来以为缪欣在研究什么高深莫测的典籍,乍一看竟然是《诗经》,他不禁笑喷。拿起扇子戳了戳她的小脑袋:“你研究这个干什么?已经嫁为人妇了,还看这些未婚男女之间的情诗做什么?难不成春心萌动,想红杏出墙啊?啧啧啧啧……这个念头可不能有,我们大明的女子应该从一而终,恪守妇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缪欣和朱寿小打小闹的,像兄妹一般,倒不如初见时那样疏远了。面对朱寿的质疑和调侃,缪欣送了他一个大白眼:“才不是呢,我是在研究这些诗文,想看看哪几首最浪漫。”      “……浪漫?”朱寿眼前一亮:“要浪漫做什么?”      “过几天就是许贽的生辰了,我想给他准备点儿小礼物,给他一个惊喜嘛。”缪欣低下头,折着书角:“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吧,不过你得答应我,绝对不能告诉许贽,不然就没有惊喜可言了。”      朱寿微微一怔,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面前这个比他小四岁的女子。他算是有点儿明白,为什么许贽会把她宠到这个地步了。肯为了丈夫不顾一切,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欺瞒镇国大将军,还在怀孕初期,身体不适的情况下费心费力的为丈夫准备礼物。这样的女子当真少见。      至少,在他那个红墙高围的世界里,是根本没有的。      “好,你说吧。我保证绝不告诉他。”      “我想把浪漫的那些句子抄下来送给他,你觉得怎么样?”缪欣期待的望着他,征询他的意见。      他嬉笑着盯着桌上的几本厚厚的诗经及其注解:“《诗经》里的诗文是挺浪漫的,可你若是一字一句的抄下来,那就没有浪漫可言了。难不成许贽读书比你少,他没见过这些诗句吗?”      缪欣一怔,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懊恼了起来:“对啊,我早应该想到的,我这个榆木脑袋!许贽是状元,诗词歌赋什么的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即便我把这些诗文都抄下来,他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新鲜感。”      她计划了那么久,经朱寿这么一提醒,才知道这不是最浪漫的法子。“那你说,我应该送什么才最浪漫呢?”      朱寿上下打量着她。坏笑着摇了摇头:“我觉得最浪漫的……你现在做不到。”看着他那贼贼的笑意,缪欣立刻心领神会,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前几天许贽那么缠着她,与她耳鬓厮磨,她也明白他心中所想。可是现在为了腹中的孩子,她真的没办法办到。“……还有其他方法吗?很浪漫的?”她征询这个同龄男人的意见。      朱寿打了一个响指:“那这样吧,既然你没办法办到,还不如放许贽几天假,让他跟我出去浪几天,然后再慢悠悠的回来。这不就是“浪漫”吗?”      缪欣无语的拿起书本扇他的头,他巧妙的躲开了。“男人嘛,不就那样。你要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许贽会很难受的。你就不为他想想吗?”朱寿一边躲一边调侃道。      本来是他的一句玩笑话,却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让她反思了好久。      晚饭的时候,厨子照许贽的吩咐为缪欣做了清粥和鱼汤,缪欣的胃口是好了,可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按照朱寿的说法,她现在这样的身子,倒真是难为许贽了。可是……她肚子里有孩子,他们不能那样啊。      浪漫……?      男人所谓的浪漫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跟女人理解的浪漫有很大差别吗?      她不明白,怎么想也想不通。她不想让他因为她而难受,不好过。与其这样,倒不如……就依了朱寿的建议,让许贽出去玩几天?      或许这样才是真的对他好吧……      她在房里徘徊不定,与外面飕飕的冷风相比,屋子里暖融融的。快到戌时了,许贽还没有回来。她往屏风后面探了探水温,还好,水还是热的。如今的身子不能跟以前相比,腹中的孩子还小,连带着她也嗜睡得紧。梳洗过后,她窝在轻软舒适的被子里,本来想好好考虑一下该送许贽什么生日礼物,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做了个奇怪的梦,一直在担心的事情似乎终于发生了!      她突然看到这样一番场景:一直爱慕许贽的那位李姐姐嫁进了府里,成了他的小妾。而她大着肚子不能服侍许贽,所以许贽只能夜夜去李姐姐那里。李姐姐本就有一个三岁多的女娃娃,对夫妻之事颇有经验,再加上许贽夜夜与她在一起,她很快便有了身孕。      更可怕的是,由于李姐姐是二胎,所以比起她来有经验得多。凡事都不需要许贽操心,更不需要他亲力亲为的照顾。正是因为李姐姐这么贤惠懂事,许贽就更勤快的往她屋子里跑了。很快,她便独守空房,整日带着一个滚圆的肚子,许贽不再来看她一眼。      她的孩子出世了,是个女孩儿,婆婆不喜欢,许贽也不喜欢。      后来,李姐姐的孩子也出世了,是个男孩,是许家的香火。婆婆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夸这个儿媳妇有本事!      后来,李姐姐为了名正言顺的坐上正室之位,竟趁许贽不在家的时候,杀了她们母女!……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碰我的孩子……不要……”天气清冷,缪欣额头上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在烛火的映衬下分外惹眼。      夜归的许贽本来在桌边轻手轻脚的倒茶喝,听见她在梦中呓语,似是受到惊吓的样子,他赶紧快步走到床边。      “许贽……你不要休我……你做什么我都不介意……你不要休我……”她喃喃呓语,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眼角滴落在枕头上。      许贽的眸子一黯,勾起指尖帮她抹去眼角的泪水。他不禁疑惑,是不是他哪里疏忽了,让她对他没有信心了?否则以他们的感情基础,她不至于说这样的梦话。      不一会儿,她便有安稳的睡了过去。他凝了她一会儿,若有所思。本想俯身抱抱她,但闻着一身汗味的自己,他自我嫌弃的摇了摇头,转身往屏风后面走去。      烛火静静地燃烧着,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窗外的夜,静极了,没有了虫鸣鸟叫,就连月亮也躲进了云层里。夜风很缓,树叶在徐徐的晚风中轻轻的摇摇摆摆,只忍心发出极轻极轻的声音,生怕打扰了房间里温馨美好的画面。      沐浴之后的许贽把缪欣抱在臂弯里,她一向睡得迷糊,再加上他的动作极轻,所以即便挪了地方她也浑然不知。她呼吸清浅,或许是在梦中受到了惊吓,纤细柔软的指尖突然不安稳的勾起,然后又慢慢的松开。此时的她,像个受了惊吓的孩子。      其实,她也本就是个孩子。一个十七岁的、要强、活泼、冲动、单纯、美好的孩子……      他垂眸,凝着她安静的睡颜。浓密的、像小扇子般的睫毛漂亮极了,白里透红的皮肤细腻柔软,五官精致美好。      她不知道,自从她嫁进府里之后,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能让他动情的女子,自然是美的。更让他着迷的是,她调皮又单纯的个性。      或许,她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但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新婚那晚,她醉了,与别人醉后吐得昏天黑地的醉相相比,她却可爱得多。醉后,她一直不停的傻笑,在房间里跑来跑去。似乎是累了,又坐在他腿上捏他的脸玩。他本想保持高冷,但一颗心却被她搅得七上八下的。      对于这门亲事,一开始他是拒绝的。      后来母亲以死相逼,他不得不同意。纵使平常温文儒雅,但大婚当日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在进新房之前,他是高冷的,在掀开盖头之前,他是淡定的,在她没有调皮的靠在他怀里的时候,他的心湖波澜不惊……      “唔……来,让小爷亲一个~”醉醺醺的缪欣捧住许贽的脸,闭上眼睛开心的往他唇上亲了好几下。他的身体被她碰得酥酥的。      “我是土匪……你得听小爷的话,不然小爷就……”缪欣喝酒极易上脸,再加上酒力实在不堪启齿,以致于只抿了一口酒就醉成了这副德行:“就……采了你……采了你你知不知道……”话音还未落,她就迷迷糊糊的倒在了他的肩头。      那晚,她染了严重的酒痧,高烧一直不退。他在床边照顾了她一整晚,天亮之前,她的烧总算是退下来了。末了,为了不打扰她休息,他便去另一间房沐浴更衣。      从那个时候到现在,他们成亲也有小半年光景了。这段日子以来,他们总是聚少离多。上次腿受伤因祸得福,多了许多留在家里的时间。这次的冒名顶替事件,当真让他着紧了一把,若镇国大将军不是朱寿,她乃至整个许家都会有逃不过的责罚。      好在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她还安安稳稳的躺在他的怀里。她的腹中,也有了他们爱的延续。忙碌了这么多天,他疲倦不堪,好在案件终于告破,犯人已经被押至大牢听候审判。把她放回床上,两人躺在一起。照例亲了亲她的脸颊和唇瓣,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他的眼神虽然带着倦意,更多的是疑惑和珍惜。      她,究竟在担心什么呢?      次日清晨,缪欣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下意识的抬起手揉揉眼睛,指尖却碰触道柔软的衣边。睡眼惺忪的转过头一看,发现许贽竟难得的躺在她身边!      她心中一喜,眯起眼睛枕着手背欣赏他分明的轮廓。      成亲已经有小半年了,可因为公务的关系,他不得不离开。她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他的情况少之又少。久而久之她已经习惯了那份寂寞,习惯了一睁开眼睛就面对空空的枕边,所以对清晨不抱有任何期待。如今幸福来得这么突然,她的眼睛有点儿湿湿的。      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抚着他的轮廓,柔软微凉的指尖勾画着他立体的曲线。轻手轻脚的覆过身去,在他唇上想恋了一下。大概是非常累了,一向睡得很浅的他竟然没有半点儿反应。看着他迷人的轮廓,她低笑着得寸进尺般的在他的鼻梁、眉宇间落下想念的吻,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似乎快要醒过来。她赶紧贴回枕头上,闭上眼睛装睡,可刚闭上眼睛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捞入了怀中。      她惊讶的睁开眼睛,像个做了坏事被抓个现行的孩子一样,脸不知不觉的红了起来。      贴着他温暖的胸膛,头顶传来他慵懒且有些沙哑的声音:“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他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拇指抚着她的鬓发。      “既然醒了为什么不睁开眼睛啊?”她抬头道,这么突然的一抬头,额头到鼻梁都在他唇边轻轻扫过。他睁开眼睛,淡淡的笑了:“等鱼上钩啊。”      “……”      她总觉得,自从嫁给许贽之后,那些年被她丢掉的节操都慢慢回来了。而许贽……这个外人眼中一本正经的好好县令,贞操节操什么的对他来说,似乎不怎么打紧啊……      缪欣抿起唇瓣,捧着他的脸:“那我问你,你有没有偷亲过我?”      许贽眯起眼睛,摸了摸她的头:“为什么这么问?”      “唔……我之前不是假冒你去接朱寿吗?当时我还不知道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只觉得那天特别特别累,最希望的就是回到家的时候能够……”她小脸微红,腼腆地道:“能够亲亲你,总觉得不管在外面多苦多累,只要回到家的时候能够看到心系的人,能亲一亲,便什么疲累都不那么重要了。”她扯了扯他的衣边:“我倒是这样觉得的……你呢,到底有没有亲过我?”      许贽但笑不语,没有应她的话。      她趴在他身上,遗憾的道:“那天回来的时候本想亲亲你的,可还没好好跟你说上话,就晕倒了。”      许贽垂眸看她,然后扣住她的脑勺往她唇上一吻,两人相视而笑。尔后他慵懒的把她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耳边,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撒娇:“再陪我睡一会儿吧……”      “这么快就破案了?”看他这么安逸,她不禁问道。      “嗯。”他点了点头。      “好吧~”她似是勉为其难,其实心里也欢喜得不得了。在他入睡之前她赶紧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到底有没有偷亲我?”      听着她这么穷追不舍的问,他低笑一声,摩挲着她的耳边,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语气有些坏坏的:“不然呢?”      “……嗯?”缪欣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正想问。他原本扣住她腰身的手却慢慢松开了。察觉到他很累,所以她便不忍心再出声,乖乖的躺在他怀里。      后知后觉如她,听着他平稳均匀的心跳,她才渐渐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不然呢……      她都会有那样的想法,更何况他呢?      一阵甜蜜过后,她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忙完案子之后,许贽就闲了下来。按照往年的惯例,镇国大将军巡视期不超过一个月。从九月初二到现在的十月初五,朱寿到云水县已经一月有余,本该回去的。可马上就到许贽的生辰了,朱寿便想留下来为许贽好好庆祝一番。      他们相识这么多年,许贽于他便如哥哥一般。      书房外      “缪欣,你在里面干什么?该喝药了。”许贽不禁觉得奇怪,缪欣已经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快两个时辰了,他倒是没有发现她何时变得这么爱读书的。      “别进来啊,你不准进来!”缪欣原本在桌边写字,一听见是许贽的声音,她赶忙一溜烟跑到门背后把门死死抵住:“不准进来哦,你要是进来我就不理你了!”      “……那好,我把汤药放在外面,你自己拿。”门外传来了端盘被搁在地上的嘚嗒声。缪欣贴在门后面听了又听,听着许贽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她才小心翼翼的拉开门,又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确定他不会像上次那样突然从哪个地方冒出来之后,才放心的屈身端起地上的汤药。      汤药还热腾腾的,冒着白色的烟气。缪欣端着清丽素雅的青花瓷碗一边喝一边捂手。走到桌边,把碗放在了不易碰到的位置,然后又继续捣鼓起满桌的枫叶。这些枫叶已经被她用书本砖头压制得没有一点儿水分,虽然依旧是红极了的漂亮颜色,可若是对着光线的话,就变得透明而晶莹,可以清楚的看到叶子里的脉络。      她将一片片枫叶小心的按在书页上,用特制的糯米胶水粘牢保证它们不会掉下来。她采摘的枫叶并不算少,但是最后制作成标本,漂亮得能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的也就只有五十九片。枫叶很大,每页空白书页上粘一片,总计下来也算是一本厚度不小的书了。      因为是很用心照顾出来的。所以这些枫叶标本当真是薄得可以。全部粘好之后她合上书本看了看,完全看不出有树叶在里面。为了让这本书能保留很长时间,她特地命做书的师傅把书皮做得厚实一些,这样摸上去不仅手感很好,而且还不易损坏。      她提笔想了一下,原本想在枫叶上摘抄《诗经》,可经朱寿一提醒,她也觉得这种方法不太妥当,对许贽来说没有什么惊喜可言。      咬着笔头想了又想,该写什么好呢?      庭院里,许贽本来在想来年开春的时候应该从外部行省引进哪种类型的种子来提高县里农民的粮食产量,刚有些眉目,朱寿就突然叫了他一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嘿!老哥,你在想什么呢?”朱寿气喘吁吁的跑到许贽桌边,倒了茶水咕噜咕噜的喝起来。还没等许贽问他去哪里疯来,他就抱怨道:“唉,你这云水县的女人太难缠了。我的天哪…”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抹去额头上滚滚而落的汗珠:“我只不过是逛街的时候冲她们多抛了几个媚眼而已,完了呢没想到她们竟然一直追着我不放……三十多个女人整整追了我十几条街!是美女我倒乐意奉陪,分批伺候不在话下,可偏偏是一大群麻花脸!我口味怎么可能那么重?!呼……要不是因为她们是女人,我早就把她们撂倒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兮兮的盯着四周:“还好这里的县衙,她们应该不敢随便进来。累死我了,这些姑娘们当真是惹不起啊。不过也没办法,谁让我长了一双桃花眼,气质又这么好,武功高强才华横溢相貌堂堂风靡万千少女……”      “我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缪欣有什么不正常吗?”许贽打断了他的话,帮他倒了一杯茶水,语气依旧淡然。显然,他对朱寿这一番埋怨并没有什么兴趣。      “怎么了?我家小缪欣冷落你了?”朱寿呷了半口茶,抬起漂亮的桃花眼,微眯起眼睛调侃道:“不是吧,你小半个月都没时间陪她,按理来说她应该一直粘着你才对。怎么?嘻嘻……莫不是她认清了你这个‘正经人’的真面目,所以打算休了你,另投新欢?”      许贽横了他一眼,咳道:“我说正经的。”      朱寿摸了摸脑袋,想了想,看着许贽这么严肃,他也不好再开玩笑。他们已经是十来年的兄弟朋友了,所以他很清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可以开玩笑,什么情况下应该正经八百的说话。他仔细想了想:“不行,我答应了小缪欣,不能告诉你!”      “嗯?”      “好吧我说……”朱寿悻悻的埋着头,面对许贽这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就算以他的身份和经历,也抗拒不了。“她想送你一样生日礼物。”      “我猜到了。”许贽以眼神示意朱寿继续往下说。      “她说想给你制造一个很浪漫的惊喜,所以想把《诗经》摘抄下来送给你。哈哈……那算什么惊喜啊,送《诗经》?又不是你不会背?我跟她说这样行不通的,不算是什么浪漫,她又穷追不舍的问我,对男人来说什么是浪漫。”      许贽原本在品茶,听闻他这么一说,立刻抬眸凝了他一眼,脑子里快速领会出他脸上的笑意包含着哪些意义,尔后有几分无语的扬了扬眉毛:“所以呢?你说了什么?”      “哈哈……我哪像你啊隐藏得这么深,当然是实话实说喽。你把你老婆调.教得很好嘛,我都没有怎么直白的表达出来,她就立刻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了。唉……难不成她真的要帮你找一个小老婆啊?”朱寿说着说着突然捂住嘴巴,担心的望着许贽,有点抱歉的道:“小缪欣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冷落你吗?”      许贽叹了口气,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你现在还小,等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之后,就会明白所谓的浪漫并不仅仅限于情.欲。”      朱寿想了半晌,没明白许贽话里的意思,却是觉得有点儿吃亏,许贽只不过比他年长不到三岁而已,干嘛老是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一副很老成的样子,跟他比起来,他和缪欣似乎永远都只是孩子。      不出门,并不代表没有事情可做。书房被占,许贽只好回房,就着圆桌整理明年的开春计划。云水县土地贫瘠,再加上多半是山地,多碎石且地形陡峭,所以粮食产量一直不是很高。虽然基本上能够保证百姓的温饱问题,可若是想靠劳动和土地致富的话,是万万不可能的。      看着许贽为百姓这么费心费力尽职尽责,一向贪玩又不正经的朱寿眼里有了别样的神色。他负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想了好久,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      “老大,我有一个好办法!”朱寿踢开许贽的房门,兴冲冲的道:“我想到应该怎样提高粮食产量了!”      许贽放下手里的典籍:“说来听听?”      “云水县山地陡峭,不宜种植稻谷杂粮,但是从地理环境以及天气条件方面分析,最适宜种的就是果树。”      “嗯,我正在研究应该从外地引进哪些果苗。”许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朱寿不禁疑惑:“为什么不把你拟出来的采买计划呈报上去?这样可以完全省去一大批费用。”      许贽睨了他一眼,对这个终究在府里住惯了不懂官场情势的大男孩摇了摇头:“你有所不知,我将草拟出来的采买计划呈报上去,各省各司各部还要经过严格审批,要想让皇上看到,怕是得大半年时间才行,这样一来早就过了春季中树的时节。况且若有不良者从中作梗,对我的呈书加以修改或是调包,皇上看到的采买数目便会是我所拟的十倍甚至百倍,拨下来的银子经过层层克扣,各部官员中饱私囊之后,所剩的可能还不到预估的一半。”      朱寿讶然,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瞪得老大:“有这种事?!”      许贽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钱的问题,以我的财力,我完全可以帮百姓支付这笔树苗费用,至于报上去能不能拿到国库里的钱,那就另当别论。现在最重要的是货源问题。以云水县的气候条件和土壤质量来说,最适宜种植柑橘和番石榴。我现在正计划派人前往云南运送树苗。”      “按照衙差的脚力,加上在当地挑选树苗恐怕需要两个来月的时间。这里的衙差应该都没有什么经验,办得成倒是万幸,要是办不成,出了什么差错,可不是拿老百姓的生计做赌注吗?”朱寿不禁担心。      许贽皱了皱眉头,缓道:“我会亲自前去。”      “哈哈哈哈……”朱寿瞬间眉开眼笑:“你舍得我家小缪欣吗?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你忍心把她扔在家里吗?她那么依赖你,让她一个人在家,很痛苦的。”      许贽黯然:“行程较远,路途颠簸,她如今不适宜去。”      “啧啧啧啧……我原本还在苦思冥想应该送什么礼物给你庆祝生辰呢!既然如此,也就不必我绞尽脑汁的去想了。这样吧,我帮你把树苗带过来,我也保证皇上的援助款项会一笔不差的拨到县里。”      许贽一怔,他倒不怀疑朱寿的能力。朱寿是皇亲国戚,镇国大将军,这点事情应该难不倒他。      “多谢了。”原本正经而严肃的他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没办法~谁让你是我老大?”朱寿拍着胸脯保证道:“你就好好过个生辰吧,你这样苦命的父母官也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这些琐碎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第 16 章      明天就是许贽二十四岁的生辰了。入夜之后天气有些闷热,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月亮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今夜没有月色可赏。缪欣的心情,亦如这糟糕的天气一般。      天色不早了,按照惯例,朱寿又要到外面疯了。在他出门之前缪欣就跟他商量好,不管他是去千娇阁还是万花楼,都拉着许贽一起去。      朱寿不禁担心:“许贽会跟我一起去吗?他心里可只有你一个人。”      “……应该会吧。”其实缪欣心里也没有什么把握,可是按照朱寿的说法,再这样下去许贽一定会憋坏的。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那天他在书房里与她耳鬓厮磨,她就明白他心里的渴望。可如今,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不能再由着他。明天就是他的生辰了,她希望他今晚去玩得开开心心的,这样……也算是她这个做妻子的对他的一份成全吧。已经快两个月了,她知道他憋的苦。“我有一个办法,他知道以后应该会毫不犹豫的去的……”她喃喃道。      爱他,不就是要成全他,为他着想吗……      虽然心里万般不甘愿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子相好,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什么办法呢?要做一个好妻子的话,就只有成全他了。      饭后,缪欣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没有再出现。许贽原本在研究应该为缪欣准备什么宵夜,没想到朱寿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拉着许贽就往外跑。“不好啦不好啦,小缪欣又去万花楼啦!”      这回轮到许贽讶然了:“她去万花楼做什么?”      “早些时候我听她说还有什么东西还没学会,想再去领教一番,明天给你惊喜。没想到饭后当真不见她的人影了!”朱寿咋咋呼呼的说的跟真的一样:“你说一个女人老往那些地方跑做什么?这次抓她回来你可得好好管管啊,真不像话!”      许贽紧皱着眉头,加快了脚步。因为担心缪欣吃亏,一门心思都放在她身上,所以一向细心谨慎的他竟没有发现朱寿在后面偷笑。      看着许贽和朱寿越走越远,缪欣很不甘心,来不及搭上外披便谨慎的跟在他们后面往万花楼去了。      夜里的万花楼果然是灯火阑珊烟撩雾绕,这种地方并不缺美女,也不缺有技巧的人。这一个多月以来,朱寿算是这万花楼的老主顾了,他一出现,姑娘们明显比伺候其他几位爷要殷勤许多,全部三五成群的围了上来。相比之下,许贽算是一个半新不旧的面孔。除了上次来这里把缪欣抱回家之外,他并没有来过这烟柳之地。可作为一县之主,即便是这万花楼的女子,也对这位年轻有为相貌不凡的许大人倾慕之极。      “哟哟哟~真是难得啊,许大人竟然会光顾我们万花楼~”看到堂堂的许大人快步迈进楼阁,老鸨笑得合不拢嘴,赶紧上去介绍:“最近的姑娘们都是外地新来的,许大人看看合不合您的胃口?哈哈哈哈哈……您能来真的是使我们万花楼蓬荜生辉呢!梅香美玉快过来~快来给我们许大人瞧瞧……”      “不必了。”许贽抬手挡住了老鸨:“本官想调查一下,今晚有没有一个身材偏瘦的男子来这里?”      “呵呵呵呵……”老鸨拿着一块大红色的手绢捂着嘴巴笑道:“许大人可真会说笑,托您的福,这万花楼里生意这么好,每天晚上都会有不少爷前来光顾。可这入了冬的天气泛冷,除非剥开衣裳,不然我们怎么可能看得出来爷到底是胖是瘦啊~这个问题怕是只有这些姑娘们才清楚了,您问我也是白问。不如~”老鸨笑眯眯的把几位姑娘推到许贽身边:“不如大人您就领了这几位姑娘去楼上房间里仔细盘问?哈哈哈哈……我保证这些姑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精”      “不用了。”许贽巧妙的挡开面前的几个正准备扑上来的女子,径自跃上楼去。      “嘿嘿……”朱寿左拥右抱,撇过头去亲了一下身边的女子,贼兮兮的道,“我们赶紧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不然待会儿许大人发现我骗了他,后果会很严重的!”      缪欣一路跟到巷口拐角处,看着许贽和朱寿都在莺莺燕燕的簇拥下进了万花楼,她咬了咬唇瓣,靠着墙边站了好久。此时的她,像个被遗弃了的孤零零的孩子,无家可归。她靠着墙边缓缓滑坐在地上。夜里,清冷的微风拂起她精致好看的衣边。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自从许贽踏进去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在心里默默数着。一刻两刻……越来越久……许贽应该找到喜欢的姑娘了吧,有朱寿在旁边,即使他不太喜欢那样的环境,也应该会很快适应的。      心里越来越酸涩,看着自家男人去找别人,她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虽说是为了成全他,是她这个做妻子的一番好意,可是事情到这个地步,许贽应该已经明白一切了吧。不知道他会欣然接受,还是怪她不懂事?他那么聪明,一定会猜出是她从中作梗骗了他,让他来这种地方。      这种男人该来的地方,许贽却不一定会来。      “呜呜……”她把脸埋在臂弯里,伤心的哭了起来。      天空轰隆隆的响起了闷雷,缪欣只顾哭泣,全然不在乎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夜风越来越大,街边的一排排纸糊的灯笼被这凄凄历历的冷风刮得摇摇摆摆,摆摆摇摇。      “哟哟,看样子要下大雨了,还是赶紧收摊吧,要是让雨淋了这些书画,那可就糟啦!”正在街边摆摊卖书画的秀才王生慌忙收拾起摊铺上的东西,路上的行人都匆匆忙忙的往家赶,原本还算热闹的夜市不一会儿就没人了。      轰隆隆……天空中又响起了一阵闷雷。许多摊铺都收拾东西回家了,卖油纸伞的小摊贩在风中凌乱,一边坚持着一边祈祷着这场暴风雨赶快来临,他们也好将这些新做得油纸伞卖出一个好价钱。      刷啦啦啦……这场暴风雨来得特别急,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缪欣只顾伤心,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衣裙已经被打得半湿了。冷风凄厉,夜里光线晦暗,雨越下越大。      连天也欺负我!缪欣站起来,抬起脸,让哗啦啦的大雨冲去脸上的泪水,而后转身回家。此时的她心情沉重,也顾不上这来势颇凶的大雨了。大雨在地上迸溅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淹没了她的哭泣声。她心里难受极了,以她的性格,若是许贽背着她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她一定会冲进去把那个女人揪出来暴打一顿,然后再狠狠冷落许贽。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她自己没本事,不能连累自己的丈夫跟着一起受苦啊。就像朱寿所说的那样,再这样下去许贽一定会很难受的。她不明白男人的感受,但朱寿是男人,他的说法一定不会有错的。况且从许贽与她的耳鬓厮磨来看,他确实忍得很辛苦。      这场雨……真是及时啊,这样一来,即便他知道了一切,想回家跟她算账。这么大的雨也使得他没办法回家了。      她一步一步往回走着,心里也越来越憋屈。这个时候,许贽应该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吧。温香软玉在怀,今夜他一定会很快乐。      希望他会喜欢她给他的这份生日礼物。让他整天面对腹中有子的她,真的是太辛苦了。原本说好要理解的,原本在心里已经做足了准备,告诉自己不能吃醋,不应该吃醋。可是当她看到那些女子离他那么近的时候,她心里又急又气,最可恨的是这种情况下还不能把那些女子撵开。      今夜,他应该不会回家了。今夜,很快,她家的许贽,就会变成别人家的许贽了。      但她能够理解,毕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又是她骗了他,把他骗进那种地方。那里的女人那么有技巧,又都那么老练,抵不住诱.惑也是很正常的。就算身体不纯洁了,她也不会怪他。      不会怪他……会怪他……怪他……他……      本来就已经是初冬,在加上淋了雨又吹着风,她的唇瓣不一会儿就变得青紫了。衣裙已经被淋得湿答答的,全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说好不会怪他的,明明说好的,可是眼泪还是不停的落下。      她抱住双臂,在夜里行走,大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豆大而密集的雨点在青石板上溅起白色的雾气,雾气中包裹这许多灰尘杂质,把缪欣漂亮的鞋子染得灰不溜秋的,鞋面上还覆了一层细沙。      原本并不算远的路程,可今天似乎走了好久还是没有走到家。她觉得走不动了,正想停下来抖抖鞋子里的沙子歇息一下,却突然感觉头上一空,没有雨点再落下来。      她一怔,回过头去,紧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许贽。      任雨势再大,也无法淹没他始终温暖却带着几分薄怒的声音,“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买把伞吗?”      缪欣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许贽就将雨伞塞进了她的手里,然后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横抱起她。直到双脚离了地面,下意识的圈住他的脖颈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怔怔的望着他,想从他严肃的表情里得到答案。难道是那里的姑娘们不好,他不满意吗?      难不成要换一家?还是……      一切已经结束了,他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许贽?      许贽咬了咬牙,并没有应她。她只好举着油纸伞,无措的靠在他的肩膀上。他走得很快,路面上的积水被他踩得溅起一道道水花。缪欣全身都已经湿透了,她贴在他的怀里。衣服越湿,反而越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热。      额头上浅浅的刘海已经被淋湿,全都沾在皮肤上,他并没有低下头看她,而是一直望着前方。      尽管他没有骂她,但她还是能够感受到他的怒气,他真的生气了。难道他不喜欢那里吗?不喜欢她的决定,还是怪她自作主张,没有跟他商量?      缪欣在心里猜测着,尽管有很多问题要问,可是雨势太大,一来她担心他听不清楚,二来……她现在也不太敢问。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生气的样子,跟平常温文尔雅的样子的确有很大差别。确实……有点令人害怕。      许贽大步流星的走着,很快就回到了府里。缪欣已经淋了雨,再这样下去怕是会染上严重的风寒。      “伺候少夫人沐浴更衣!”许贽语气生冷,他将缪欣放在椅子上之后立刻转身离开。      “许贽?”她喊他,可他似乎没有听见。夜里很冷,她浑身都已经开始瑟瑟发抖。香兰香玉以及苏筱儿赶紧进来伺候她。还好平日里都有热水,不然若是让她这样继续等下去,怕是要冻坏了。      浸泡在温热的花瓣水里,许多问题又都冒了出来。许贽这次真的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看着大人这么反常,苏筱儿担心的问道:“二姐,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事情惹大人生气了?大人这次好像比上次你冒充他的时候还要生气。”      “我……”缪欣欲言又止,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有旁人在,她也不好把这么隐秘的夫妻.问题说出来。      沐浴更衣之后,缪欣身体很冷,她紧紧裹在柔软舒服的被子里。此时许贽端着热腾腾的姜汤进来了。苏筱儿放心不下,还想问什么,却也只能退下。      缪欣抿了抿干涩的唇瓣,许贽在床边坐下。她抬头看着他的表情,他依旧板着一张脸,闷闷的道:“喝了。”      她接过热腾腾的姜汤,吹凉了些喝下。白色的雾气在周围氲散开来,知道他很生气,所以在他开口之前,她一句话也不敢说。      尽管心里很气,可还是放心不下。抬起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她的身体一向很好。喝了姜汤应该就会没事的。      喝得差不多了,他把碗放在桌上,然后从柜子里拿了两床棉被铺在地上。缪欣心里一紧:“你干什么啊?”      许贽并未答话,简单铺好床铺之后,他顺势躺下背过身去,盖着被子不理她。      “天气这么冷,你上来睡吧,你跟我呕气也不能这么呕啊。”缪欣下床去拍他,他闭着眼睛,冷声道:“你去睡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知道你生气,可我自问没有做错。”她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听到她这样的说法,他不满意的睁开眼睛,还是没有转过身看她。“上次我冒充你,是我太冲动,没有顾全大局,你冲我发脾气不理我,我没有怨言。可这次……”缪欣咬了咬牙:“我不服气!”      许贽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明明是你的错,你还有理了?”      “我哪里错了?”她抬起头来跟他争辩:“我让你去找别的女人,哪里错了?天底下哪里有我这么大度的妻子?”      “你这哪里是让我去?明明是骗我去!”许贽的声音提高了许多。“你大度?我不稀罕你这份大度,你明明就是不尊重我!”      “我还不够尊重你吗?我若是不尊重你的话何必违背自己的意愿骗你去那些地方?!”      “你问过我的意见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是不是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想,我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都没关系?!”许贽紧皱着眉头,听她还不知错,他心里更是难受。      “你吼什么啊?!”缪欣委屈的一把推开他,“那么凶干什么?我这样都是为了你好,明明是想让你高兴点。你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吼我?!”她委屈的站起来,可气急攻心,腹部一阵剧痛,站得太急牵动了胎气,惹得她一阵头晕目眩,脸色也苍白了许多。      “你怎么样?”许贽赶紧搂住她,她咬着唇瓣负气推开他:“不用你管,你要睡这里就睡这里吧,冷死你算了!”喉头一阵腥甜,她努力忍了下去。      “你小心点……”许贽刚想扶她,却被她毫不犹豫的推开了。      “走开,不需要你假好心!我会照顾好孩子,不用你管。”她坐回床上,盖上被子,脸上还是苍白的,额头上泛出了细密的汗珠。许贽不顾她的推搡紧紧箍住她的身体,宽大温暖的手掌放在了她平坦的腹部上。      “放开……”      “别动气了,你想一直难受下去吗?”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缪欣已经疼得没有力气再动了,尽管心里还是很不痛快,但也没有精力跟他争辩。      她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掌心凝聚了一股热气,这股力量一直护在她的小腹上,透过衣服和皮肤一直传递到了身体里面。随着他内力的安抚和照顾,腹部的疼痛渐渐减轻直至消失。待她恢复了力气,就立刻挣脱了他的怀抱。      他们的床很大,她抱着膝盖缩在床的一脚,离着他有一段距离。两人一下子无话。看着她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他也稍稍放心了一些。房间里一下子寂静无声,偶尔传来几声蜡烛燃烧的噼啪声。      良久,缪欣闷闷的开口:“你去地上睡,我不要你跟我睡在一起。”      许贽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走回地铺。“……”缪欣咬着牙暗自抱怨,怎么说去就去了呢?一点大男子主义都没有?就不会反驳一下吗?那么听话干什么?      他平躺着枕着手臂,看着房梁,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夜色渐浓,若是在平时,缪欣的眼皮早就开始打架了。可今天发生这种事情,她怎么也睡不着,依旧抱着膝盖缩在床的一角。这次是他们成亲以来吵得最凶的一次。她自问没有做错,许贽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她很委屈。   难道理解他,为他着想也是一种错吗?      他平常那么疼她,若是换作别的情况,他早就哄她了。可这次不仅不理解她,还吼她怨她,她心里有一百个不乐意。      冷.战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缪欣等了又等,还是没等到许贽主动跟她说一句话。从回到家到现在她一直没有哭,怕一哭就理屈词穷。可是等到现在,她真的憋不住了。把脸埋在手臂里偷偷掉着眼泪,不敢哭出声音。      他的听力极好,尽管是闭着眼睛,但在未入眠的情况下,眼泪掉落的噼啪声还是一下一下的传入了他的耳朵里,撞击着他起伏不定的心,让他对她的怨怪和不满一点一点的消散掉。      撇过头,看着她一起一伏的肩膀:“……缪欣?”      “干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重重的鼻音和哭腔,听到他的脚步声,她赶紧抬起头警告道:“只准站在床边,不准上来。”      “……你别哭了。”他依话止住了步子站在床边。      “心里委屈哭一下都不行啊?……”她孩子气的反驳道:“我又没有违反哪条律例,许大人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说着擦去脸上的泪水,不想让他看笑话。      “那好,你说,你有什么可委屈的?”他抱着手臂垂眸凝着她,想听她最恰当的解释。      “我委屈的是……”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啜泣道:“明明……明明心里委屈得要死,却连官都报不了。”      “……”许贽被她逗的哭笑不得,嘴角微微扬起,然后又恢复了冷峻严肃的表情。他扯过一张椅子坐在床边:“你说,本官为你做主。”      缪欣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不行,你身份特殊,哪有这样的?你这样的判断结果绝对不公平公正。”      “绝对公平公正,你要是能说的过我,我就会让欺负你的人给你道歉。”      “你巧言舌辨,我没你那么有口才。”      “但不可否认我说的都是事实和真理。”许贽喟叹了声,“说吧,你有什么委屈的?”      “你当我愿意让自己的丈夫去找别的女人吗?我始终是个女人,天底下有哪个女人不想拥有丈夫独一无二的爱?我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偏偏有的人还不理解我。”她抹去眼泪渐渐止住了啜泣。      “那你说说看,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当然是怕某些人憋坏了啊。”      “……”      她埋怨道:“我已经用这么拉得下脸来的方式把你骗进去了,只要在那里度过一晚,第二天再回来,我完全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缪欣……”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以为我这样做心里就舒服了吗?你以为我愿意让你被别人摸来摸去吗?”她眸光一闪,眼眶里满满的泪水就滴落了下来:“你倒好,自己快.活了一把还不算,到头来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快.活?      许贽脸色微微一黯,心知她定是误会了,以为他进去之后跟别的女人发生了什么。他爬上.床,抬起手为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喃喃的像是在辩解,又像是在柔声细语的哄她:“我没有……你别哭,我没有,真的没有。”   对于他的辩解,缪欣显然很不买账:“你不用安慰我了。”      对于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许贽绝对不会让它胡乱扣在身上。更何况她那么介意,哭得那么伤心,他就更应该解释清楚了。      “没有,你要相信我。”他凑近了她,帮她抹去脸上最后一滴眼泪,低沉的轻哄道:“……我进去才多久啊,关于时间问题,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我们的小缪欣又再次在许大人善良无害的目光的注视下红了脸。抬眸看着他,感觉脸上火烧火燎的。      她咬着嘴皮,忍住快要绽开的微笑。上一刻还紧张严肃的气氛,这一刻瞬间恢复了正常。小脸红彤彤的,耳根也红彤彤的。她好奇的看着许贽,为什么他每次说这些话的时候都这么一本正经,难道不会脸红觉得不好意思吗?      “不生气了吧?”看着她这样的表情和反应,他会心一笑。正想亲亲她,就被她一掌拍在脸上推开了。      她心中窃喜,可却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免得他太得逞。“就算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你也不应该发这么大的脾气啊。我明明是为了你好,你却还这么说我,我当然会觉得委屈……”她靠在膝盖上,低声说道。      许贽坐在她身边,按住了她的肩膀,她抬起头来看他。“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就算心里有气,我也应该好好跟你解释清楚。更何况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实在不应该气你。”他温热的手掌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抚着:“我一时气极,所以就没有绷住。对不起,关于这一点,我向你认错。”      她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道歉:“其实……我是我不好,是我先大声吼你的。”      他蹭了蹭她的额头,会心一笑。“你想想,若是我有一天莫名其妙的把你推给别的男人,你心里会怎么想?就算是为了你好,难道你心里会一点都不气愤吗?”      “……”缪欣一时哑口无言,之前的诸多原因和理由好像都不足以反驳他。      他有点哭笑不得:“你就算要问别人,也应该问一个靠谱一点的。与其问朱寿,还不如直接问我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至少人家说的是实话,哪像你啊,看上去一本正经温文无害,其实却把什么都闷在心里。我是怕……你会不舒服,所以才让你去的。”      许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那些地方很脏的……”      缪欣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接道:“那就直接纳妾吧?”      他低头扶额,快要晕死过去。      “……相公?许贽?”她扯了扯他的衣边:“既然不想去那种地方,那就……”      “你就不能稍稍在乎我一点吗?”他几近埋怨的口气,带着几分教导:“你就不能有点野心和欲.望,让我永远都只是你一个人的丈夫吗?”      “我当然想啊,可是……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我怕你会难受,我不想让你难受,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让你开开心心的,开开心心的过一个生日……”她辩解着,眼泪又不争气的滑落了下来:“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些,好受一些。却没想到最后还让你生这么大的气。我真的不想的……我不想让你去找别人……”她扑在他的肩膀上呜呜的哭了起来:“我没那么大度的…你不要去找别人…呜呜……你应该知道我没那么大度的!”      “好好好,我知道,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他扣住她的身子温柔的轻哄着。      “就是你错了,你不识好人心……”她埋在他的颈窝里,哭泣着不停的瑟缩。      “……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识好人心。我是老公狗,你是小母狗好了吧?”      “胡说什么呀?……”缪欣一把推开他嗔怨道,随即破涕为笑。      看着她笑了,他也轻松了不少。“你把这件事情想得太严重了。”帮她擦拭着眼泪,喃喃的道:“哪有那么夸张啊,忍一忍就会过去的。况且你都愿意为我承受生孕之苦,我不过是几月之内不能与你亲密罢了。你这个小脑瓜整天在胡思乱想什么呢?”他敲了敲她的额头:“你呀……朱寿那德行,他肯定会说得很恐怖的,你竟然信他?以后有什么不懂的还是直接问我好了。”      缪欣害羞的摇头:“唔……不好意思问。”      许贽忍住笑意:“自己男人都不好意思问,问别的男人就好意思了?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啊?”      “你这德行好意思跟我说矜持两个字吗?明明是你把我带坏的!”缪欣嗔怪的拿枕头砸他。      当然,他很巧妙的躲开了。      “滚呀,一直跟你吵吵吵,我肚子好饿。”她悻悻的摸着肚子。      “那好。”他捧住她的脸往她唇上一印,暖暖的道:“我尽快滚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许贽还在熟睡的时候缪欣就醒了过来。她轻手轻脚的从他怀里坐起身来,却一下子被他搂着按了下去。      他搂着她,迷迷糊糊的在她脖颈里蹭了蹭。她拍拍他的后脑勺:“你继续睡吧,我有事情要做呢。”      他摇了摇头,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天气这么冷,再睡会儿吧……”随即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他鲜少睡得这么舒服。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窝在她的颈窝里,她虽然有点不习惯,可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轻轻磨损着他的头发,让他可以睡得舒服一些。      回想起昨晚,她不禁觉得好笑。成亲半年以来,他们多多少少也吵过几次,昨晚是吵得最凶的一次。她原以为两个人要分房睡,今天也没办法好好过生日了。可没想到上一刻还吵吵嚷嚷,声音一个比一个大,下一刻便又和好如初互相认错。      这个男人似乎有一种魔力,让她不得不屈服的魔力。而他们之间的感情,也随着争吵越变越深厚。她环住他的腰身,他满意的在她颈窝里哼了两声。本来想等他醒来,却没想到自己却又睡了过去。      孕妇的作息时间,当真是很不稳定啊。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大概卯时了。枕边依旧空空的,被角也被掖得好好的。      今天是他的生辰,今天是他的生辰!      从几天前开始,她就一直牢记这件事情。出门之前穿了一件较厚的粉色棉袍。外面的天气很冷,北风呼呼的刮着。      在院子里兜兜转转了一会儿,发现朱寿正在亭子里跟许贽交代什么事情。她赶紧驻足细听。      “树苗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相信再过半个多月我的手下就会把东西全部运送过来,你大可不必担心。”朱寿见许贽微冷着脸,他突然话锋一转:“其实这件事情你也不能怪缪欣,她毕竟是为了你好。”      缪欣暗自点头,说得对极了。      许贽转身靠在栏边,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摇摇头:“你们两个就瞎折腾吧……”      她在一旁偷偷看着,看着他揉眉头的样子,没敢上前。      因为母亲现在身体不好,再加上眼睛看不见,所以她就没有把许贽生辰的事情告诉她,以免母亲跟着操心忙碌。当天晚上他们依旧是跟母亲围坐在一起,朱寿也难得的留了下来,没有再去外面疯。      “娘,您小心点儿,慢点吃。”缪欣依旧坐在母亲旁边,帮母亲挑拣鱼刺。母亲最喜欢吃鱼,若是一顿吃不上鱼的话她会浑身不自在。尽管这活儿很费时间,可为了尽量做到媳妇的本分,照顾好母亲,缪欣就算饿着也尽努力做到最好。      母亲看不到,但很明显,今天为了给许贽庆祝生辰,桌上全都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每道菜都是辰月楼的师傅精心烹制的,味道鲜美可口。朱寿吃的不亦乐乎,许贽也在一旁照顾娘吃饭。因为他很明显的看得出来,缪欣身子不舒服。      对于常人来说,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固然能够吸引眼球增长食欲,可对缪欣来说却不尽然。缪欣如今身子有孕,口味很挑,见到太油腻的东西反而很反胃。可今天是许贽的生辰,总不能再为难他,让他迁就她,跟她一起吃清淡的吧?      所以……她又瞒着许贽,在没有和他商量的情况下偷偷请了辰月楼的主厨师傅来府里,为的就是给大家准备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酒席。这酒席一共有三十多道菜,包括鸡鸭鱼肉龙虾鹅肝,燕窝鲍鱼山珍海味,各色各样高大上的东西应有尽有,唯独没有的就是家常小炒。      “我……你们先吃吧。”看着这么一桌饭菜,缪欣突然觉得很不舒服,虽然这个时候不方便离席,但她实在没办法坐住。腹中很难受,很恶心。      看着缪欣离开,许贽并没有追出去。他依旧照顾母亲吃饭。      “贽儿,媳妇她怎么了?我听着好像身子不舒服。”老夫人担心道。      “应该没事的,香兰香玉她们会照应。”许贽淡淡的应道。      “行啦别装啦,知道你很担心。快去吧,这里有我照顾,我也算是慧姨的干.儿子,你还不放心啊?快去吧快去吧!”朱寿催促道:“有我盯着,你可别想冷落她。”      许贽坏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母亲:“娘,我……”      “嘿嘿,快去吧快去吧,缪欣现在身体不一样了,你更应该好好关心她才对。娘吃得好喝的好,你不用担心。”      许贽点了点头,赶紧提步回房。      “慧姨,我挑鱼刺的速度有点慢,您等等啊。”第一次照顾老人,有点笨手笨脚的,朱寿显得很不好意思。      “嘿嘿……孩子,你大老远的跑来我家做客,就不用照顾我啦,让丫鬟们来吧。唉……我这个瞎眼婆子老是给你们惹麻烦。”      “那哪儿成啊,我和许贽是兄弟,我怎么敢怠慢您呐,这事儿非得我亲自来不可。慧姨您就别跟我见外啦。”朱寿冲老夫人坏笑道:“况且我也没事情可做,就陪您聊聊天呗。若我这个时候去院子里瞎晃悠不是给他们小夫妻添堵吗?您说是吧?”      老夫人乐呵呵的笑得合不拢嘴:“是啊是啊,说得好有道理,我们还是尽情的吃吧~再给我来点儿龙虾~”      “好嘞!”       ☆、结局   许贽快步回到房间的时候,苏筱儿正在屋子里照顾缪欣。缪欣嘴唇干涩,脸色发白,刚在丫鬟们的照顾下把安胎药喝了,现在暂时还没有缓过来。许贽向苏筱儿递了一个眼色,苏筱儿便知趣的下去了。      “对不起啊,我不该扫兴的。”缪欣有气无力的靠在许贽的肩膀上,呼吸明显轻缓无力。许贽扣住她小巧的身子,探拭着她的额头,她的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冷汗。他心里一黯。      “才两个多月,就把你折腾成这个样子。”他语气平缓,似是在喟叹。温暖的大手轻轻落在她的小腹上,抚了又抚:“你啊……若是再这样折腾你娘亲,等你出世以后看爹爹怎么惩罚你。”      “好啦,怎么跟自己的孩子较劲啊?”看着他这么孩子气的样子,她很幸福,同时也是无可奈何:“你堂堂一个县令,几时变得这么小家子气了啊?他还是不是你亲生的?”      他的眼睛微眯了起来,摸着她的脑袋故意拖长了声音:“那我可就不知道咯~应该问你才对啊。”      “什么意思啊?找打啊你?别以为你生辰我就不敢打你!”缪欣做势要站起来打他,他赶紧按住了她的肩膀:“别动,我有东西给你。”      “……嗯?”她抬头望他,他快步走到门边吩咐香兰去储藏室里把东西取来。没多大功夫香兰就端着一碗褐红色的汤药来了。她还没走进这屋子,缪欣就闻到了酸溜溜的味道。      “梅子汤?”缪欣欢喜的端着凉凉的梅子汤,心里高兴极了:“这个季节。你去哪里弄来的这些梅子呢?”      香兰带上门退下去了。      许贽把她搂抱回床边解释道:“前几日我命人从外地带回来的。本想先瞒着你,等浸泡几日,时间差不多了再让你知道,免得你嘴馋忍不住偷吃,对身体不好。可如今想来,时间也差不多了。你整日吃不下什么东西,总得开开胃口才好。”他从她手里端过梅子汤,一勺一勺的舀起来喂给她喝:“第一次当父亲,没什么经验……做什么东西,该准备什么还是有点后知后觉的。”他垂眸抱歉的望着她。      她乖乖摇了摇头,凑过去在他唇上一吻,乌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俏皮的望着他:“这次没有经验,下次有经验不就行了?你要是有经验我还跟你急呢!”      他的眼眸里瞬间盛满了幸福,低笑着抿了抿唇瓣,在尝到缪欣唇瓣带来的酸涩之时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啧啧的叫了两声:“好酸啊,比我想象中的酸。”      缪欣笑嘻嘻的耸了耸肩膀:“没有啊,我觉得可好喝了。”      喝了小半碗之后,许贽就没有再喂了。刚尝到甜头的缪欣原本想把整碗都喝完,可许贽不让。他系上了银白色披风,又为她系上了平日里只有在出门的时候才会用到的雪绒披风。      “干什么呀?我不冷,在屋子里好热的。”缪欣不爽快的想要解开,许贽握住了她的手。   “要背还是要抱?”他曲着身子凝望着她,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      “……嗯?”      “我说,”他捏了捏她的手指头:“你喜欢我背着你还是抱着你?”      后知后觉的缪欣才反应过来,欢喜的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颈。宽厚的手掌一手护住她的腰身,一手护住她的膝下,微一用劲就把她抱了起来。      “去哪里啊?”      “先别问,去就知道了。”他抵了抵她的额头,故意卖了个关子。      “诶?!到底去哪里啊?我还有东西没有给你呢,还有……喝了梅子汤我肚子好饿!”她在他怀里埋怨道。      他一边走着一边垂眸看她,依旧笑得淡然:“不会饿着你们的,雪中漫步,还是安静些为好。”      听他这么一说,缪欣果然闭上嘴巴乖乖的没有再说话。她缩在他温暖的怀里,双手环抱着他的脊背。身上系着一件雪绒披风,再加上外面还有许贽的银白色包裹着,整个人都被他的衣服和体温捂着,就算冬天夜里的风始终有点冷,此刻她却也觉得身上暖和极了。      初冬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的落在地面上。借着街道上昏黄的烛光,这宁静温馨的雪夜更是被增添了几分曼妙得难以言喻的氛围。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但隐隐觉得他似乎是要给她什么惊喜。即便没有什么惊喜,在府里闷得久了,两个人能够出来走走逛逛也是好的。      可也不必这样吧……他一直这么抱着她,多难为情啊。此时刚过晚饭时间,即便下雪,路上也还是有行人匆匆而过。看着许大人和许夫人这么恩爱,路人们纷纷驻足观看,表示羡慕不已。有的人偷笑着小声议论,有的人拍手叫好,有的人偷偷瞄着许大人要抱着许夫人去哪里做那种暗搓搓的事。      诶?人家是正经夫妻,怎么暗搓搓了啊?……      “放我下来啦,我又不是不会走,这样被别人看着多不好意思?”缪欣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      “缪欣,别人听不见你在说什么,会以为你在咬我耳朵的。”他微眯着眼睛坏笑着望着她。      “……”轻薄的雪片飘飘洒洒的落在她的头上,她扣上宽大的帽子,撇在了他的怀里。“到的时候叫我啊。”      “嗯。”他低沉的应了一声,继续在雪夜里不快不慢的走着。飘飘洒洒的雪片很快就把青石板铺成了一片白色。各家各户的瓦片上也被镀上了洁白,泛着圣洁光辉而宁静的美。      不多时,许贽便抱着她来到了湖边。感觉到他停下了脚步,她赶紧从层层包裹中探出小脑袋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周围乌漆吗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今天晚上没有月亮,湖面上也不似街道两旁那样有烛火灯笼照映。      “……”周围似有乌鸦从眼前飞过。缪欣一阵无语,抬起手来探了探许贽温热的额头:“你是在玩我吗,这里除了冷飕飕的风之外还有什么?快回去啦!”      “……”许贽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尴尬的表示无辜,“划船的师傅动作有些慢,我们在这里等等吧。”他沿着湖边坐下,让缪欣坐在他的腿上,圈着她的身子,暖暖的道:“这里除了冷飕飕的风,不是还有你吗?你不是还有我吗?”      “少贫啦……”缪欣被他哄的满心甜蜜,她圈住他的脖颈主动送上香甜的吻,仔细端详着他的反应,调侃的问道:“还酸不酸?”      “没尝出来。”许贽有模有样的抿了抿唇瓣,骗得单纯的小缪欣又往他唇瓣上深深的印了几下,又期待的望着他:“应该不会很酸吧?”      “傻瓜,当然是甜的。”他摸了摸她的头,侧目看向湖面。不远处正有一条大船朝他们这边缓缓划来。      “哇,好大的一条船!”缪欣不禁赞叹,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精致的船。俨然一座水上别苑。除了两头是以流线型的云紋尖角做样之外,四周都是雕花的朱木红窗,从窗子的雕花之间往里看,不难看出里面还有层层帘蔓环绕,布置真的是清新雅致,符合她一贯的喜好。      船正在慢慢靠近,她迫不及待的看向他:“这是你为我准备的吗?我们是要去划船吗?”      “当然。”他蹭了蹭她的额头:“划船就不必了,你动作那么大,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好好待着吧。”      面对他的埋怨,她悻悻的耸了耸肩膀。氹的一声,船板和青石板撞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缪欣迫不及待的上了船,许贽在身边护着她。      进了船屋,空气一下子温暖了许多,他们各自解下披风。当目光触及船屋里的一切时,缪欣的动作一顿。里面精致又用心的摆设更是让她为之一振,眼眶不知不觉的湿润起来。面前是一张圆桌,桌子的正中央是由二十四只蜡烛摆放成的红心。蜡烛静静的燃烧着,火光跳跃,似是他们彼此的心一样,也不停的在跳动。当然,知道她会肚子饿。所以周围摆放了不少吃的,有她最喜欢的莲子羹,山药鲜鱼汤,米粥等等。最重要的是……地上全部铺满了玫瑰花瓣!一层又一层,紧紧密密,芳香四溢,让她都怀疑这船底不是用木头做成的,而是用花瓣铺成的!再往前看,帘蔓的后面,一个小小的精致的摇篮若隐若现,这代表着他对孩子的期待和渴望。她怔怔的望着他为她准备的一切,既欣喜满足又有些愧疚。今天明明是他的生日,可他却为她准备了这么多。一直以为他不懂浪漫,没想到他在今天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她也为他准备了生日礼物的……只是还没来得及给他,就被他抱了出来。看着他给她的这个礼物,她不禁自惭形愧,相比之下,她准备的礼物似乎不怎么好意思拿得出手。      “喜欢吗?”他有些忐忑,虽然并不表现出来,但心里还是按捺不住的紧张。这是他第一次给她准备礼物,不知道她会否喜欢。      “喜欢!非常喜欢……”她激动的应了一声,第二声便转为了喟叹。他欣喜而满足的望着她,微低着头刚想说些什么,便被突然转身的她温柔的堵住了唇瓣。      怕她踮脚尖,他颇为默契的照顾着她,低着脖颈,按住她的肩膀。她好笑的哼了一声,然后继续与他嗫嚅纠缠。      这一刻,没有任何言语能够表达她对他的依赖和深爱,唯一能够让他明白的,便是通过这种方式,通过唇瓣的缱绻缠绵让他感受到她的心情。这是最直白最简单的方法。毫无疑问,这也是两个爱人之间最喜欢和最通用的方法。   若是在平常时候,每一次他都会反客为主,可这次不一样。他并没有对她攻城掠地,而是垂着脖颈配合着轻轻吻着她。相比之下,她反而要野蛮许多。她抱住他结实的腰身,闭上眼睛,任酥酥麻麻的感觉纠缠全身,同时她也通过自己的行动把这份美好的感觉传递给他,感染他。      幸福逐渐蔓延,她握住他的衣袍,他抚着她的脸颊。许久之后……      “憋死我了!……”缪欣瘫软在他的怀里,像一条脱水的鱼儿般拼命的呼吸着。抬头看他,他似乎一点事情都没有。“我都快……都快无法呼吸了,为什么你还……一点事情都没有?”她拍着胸脯,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他低笑一声,抱着她坐在桌边,在她耳边吻了吻,在她迫切目光的追问下喃喃的解释道:“我练过闭气功的。”      “难怪!”缪欣哭笑不得:“难怪每次一点事情都没有,我反而被憋个半死!”她扑过去抱住他,坐在他的腿上,撒娇般坏笑道:“教我吧?”      “嗯?”他扬了扬眉毛。      “这样你就不用迁就我啦。”她抵着他的额头,高挺的鼻尖彼此触碰着。看着他傲娇的神情,她又赶紧讨好的蹭了蹭他的脸颊:“你答不答应啊?”      “……教是自然要教的。”他淡然无害的望着她,两人心中都泛起了难以言喻的甜蜜。话锋一转:“但不是现在,最快也要一年后吧,你若是现在学的话,对孩子不好。”      “什么时候学不要紧,反正你答应教我就行了。”她蹭了蹭他的耳边,小声道:“生辰快乐。”      “那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他轻轻推开她,眸子里装满了期待。红烛依旧静静的燃烧着,船在缓缓的移动,朝着湖中心飘去。      他闭上眼睛,指了指自己薄薄的唇瓣:“来,二十四下。”      “刚才不是已经表示过了吗?”缪欣抿着唇瓣,尴尬的看向外面:“况且外面还有那位划船的老伯呢,你就不怕被人家听见?”      他睁开眼睛,笑吟吟的望着她:“现在船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他压低了声音,咬了咬她的耳根:“你想干什么都行。”      缪欣赶紧打开窗户往外看,那位划船的老伯果然不见了,船也远离了岸边。如此一来,她便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她挽起袖子,捧住他的脸:“好,二十四下,你数还是我数啊?”      “你数吧。”他抱着她倒入玫瑰花海里,半个身子都淹没在了层层叠叠的红色里。她趴在他身上,调皮的抓起花瓣遮住他的眼睛。他们的鼻尖都充斥着淡淡的玫瑰花的香味。她故作神秘的靠近,他闭着眼睛,眼皮上、鼻梁上都覆着一层玫瑰花瓣,她的柔软水嫩的手指轻轻在上面按着,以免玫瑰花掉下来的时候他趁机偷看。      看不到,反而能够更加清晰的感觉到她的靠近。当她的唇瓣快要贴近的时候,他满心欢喜的做好了享受幸福的准备,可是……      “不行不行,要真是一下一下的亲,会把嘴都撞肿的!”她松开他的眼睛,捡下他眉宇间的花瓣。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他说:“能不能换一种方式啊?”      他眼睛微眯,抱着她翻转了一个身体,将她覆在身下。她搂住他的脖颈,他歪着头尽量让自己的唇瓣与她进行最深入的缠绵……      周围的空气氤氲起来,她握着他的衣袍依偎在他的怀里。粉红色的皮肤仿佛要随着他的温柔呵护融化在这一片火红的花海里。      “生辰快乐。”漂亮的睫毛轻轻扫过他高挺的鼻梁,给他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谢谢。”他蹭了蹭她的额头,低笑着应了一声,又再次覆在了她的唇瓣上。      吃了些东西之后,缪欣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不过想想也知道,只要有许贽在身边,不管在哪里,他都会带她回家的。      第二天一大早,朱寿在一行人的护送下离开了。在临走前他笑嘻嘻的重复道:“等你们的好消息啊,孩子出世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啊,我可是这孩子的义父~”      看着朱寿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样子,缪欣狠狠捶了一记他的肩膀:“路上切记要注意安全啊!”      许贽淡然,朱寿回头看了看后面的三千精兵,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你觉得会出什么事呢?”      送别过后,外面的落雪洋洋洒洒,许贽搂着缪欣回了府里。一进门,他坐在桌边,若有所思。抬眸看着缪欣,抿了抿唇瓣,道:“缪欣,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跟你说。”      “怎么?”她趴在桌上调侃道:“难不成你想通了,真要纳妾?”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缪欣赶紧抱住他的手臂,急道:“你要去哪里啊?去多久?”      许贽叹了一口气,按住她的肩膀,垂眸望着她的眼睛:“去徐州府,这一去最少也要半月时间。”      “去做什么呢?会不会有危险?”她担心道。      “不会,这是例行公事而已。”他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她握住他的袖袍,恋恋不舍的问:“什么时候走?”      “饭后。”他闷闷的挤出两个字。      缪欣一听,眉宇间显现了一种许贽完全看不懂的神色。她拢住披风赶紧跑出门去。      “你去哪里?”      “别跟来!”她匆匆跑出门去,门外窜进来一股冷风。      午饭的时候,缪欣一直没有出现。因为这次离开的时间比较久,所以母亲一直在嘱咐,让他在外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身体,多穿衣服按时吃饭之类的。感觉到缪欣不在身边,老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怕许贽放心不下,又赶紧说道:“女人怀孕的时候总是希望丈夫能够陪在身边的,你这一去要半个月才回来,她难免会心中难过。不过你放心,为娘一定会招呼她注意身体,注意孩子,你放心办事就好。”      许贽应了声,又与母亲聊了些别的家常。按照上面发下来的文书,他本该天一亮就动身的,可总想着多陪她些时间。怕她难过,像现在这般难过,所以就没有提前告诉她。可没想到反而让她接受不了。半个月……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确实挺难熬的。      雪依旧洋洋洒洒的下着,没有一点儿减小的趋势。洁白的雪地松松软软的,一脚踩上去就会出现凹印,放眼望去,街道上留下或深或浅的脚印。      府衙外面,马车已经备好了。陈高和李旭作为许贽的随从,跟着一起前去徐州府。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可是由于天气太冷,尽管这样,他们还是不由自主的往手里哈气。马儿甩动着尾巴,蹄子上已经缠上了布条。他们一直往府里望着,期盼着许贽能够快点出来不然就赶不上徐州府的议事大典了。      书房外面,许贽敲了敲门:“缪欣,我知道你在里面。”他语气有些凝重,垂下眸,听着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耳边的冷风声已经淹没了她轻浅的呼吸。她不应他,他也能理解,只是总有一点不甘心,临行前他不想弄得不愉快,总希望她能够开心一些。      “饭还热着,快出来吃饭吧?”他触碰着朱红色的雕花门,里面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垂眸转身离开,书房里缪欣写字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府衙外面,陈高和李旭坐在车夫的位置,看见许贽出来他们赶紧让开了些,方便许贽能够进入车厢。      “大人,您跟少夫人告别了吗?”陈高看着许贽有些沉重的表情,猜测道:“若是没有的话还是好好告个别吧,毕竟这个时候离开她,她心里总会是不舒服的。我们可以让马儿跑得快些,这样不会耽误进度的。”      许贽回头看了看府里,微叹了一口气:“走吧。”      车轮滚滚向前,速度越来越快,轱辘在雪地上拖出两条长长的痕迹。大雪纷纷扬扬,很快就把车轱辘的痕迹填平。马车越走越远,当它就快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时候,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穿透了瑟瑟的冷风,远远的传开。      “许贽-----你等等----停下----”缪欣提着裙摆拼命跑着,厚厚的雪绒披风随着她的跑动翻来翻去。      缪欣尽量快速的跑着,此时的她不敢跑的太快,以免稍动胎气。这胎儿刚刚平稳几天,如今不能再让他觉得不舒服。她努力跑着,想要追上他,可人的速度怎么可能跟马车相比,更何况她现在还要兼顾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在以前,她大可以飞檐走壁的抄近道拼上一拼,可是现在……怎么可能呢?      眼看着马车越来越远,消失在路的转角处。她暗自悔恨为什么不出来早一点?!与其为他准备这份礼物,还不如好好跟他道个别,这样互相之间也还有更好的念想,不至于像现在这个样子,带着小小的遗憾。      她觉得此生怕是离不了他了。总希望永远跟他在一起,自从怀了孩子之后更是希望每时每刻都跟他在一起,不分开。他这次一去就是半个月,又要去徐州府那么远的地方,根本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每晚都回来。      马车已经消失了,她心中一急,手里一松,怀里的枫叶情书就滑落了下来。看着这么落寞的离别,她好不甘心,明明可以让这个分别变得美好一点的,可却被她弄成了这个样子。      蹲下去捡书的时候,她索性孩子气的坐在地上,埋在手臂里啜泣了起来。      “唔……”她趴在手臂里,肩膀一起一伏的颤抖着。却不知他已经快步来到了她面前。弯腰捡起地上的枫叶情书,拍了拍书页上的雪渍:“这是送给我的吗?”      她猛地抬起头来,果然看见了他脸上淡然安逸的笑。他朝她伸出手,她被冻得泛红的手心轻轻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我还以为你走了。”她站起身来喃喃的道,他淡笑着抹去她脸上的泪珠。“这是给你的礼物。”她看着他手里的书本,见他要翻开,赶紧止住了他,有点不好意思:“路上再看吧,现在我会不好意思。”      他点了点她的额头。      “我在家等你。”她抬眸望他,眼眸里有一些晶莹的水珠。她不知道一向大大咧咧的她何时变得这么脆弱了,只知道心里有千千万万个舍不得。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声音有些颤抖:“我会想你的,我在家里等你……”      他惬意的抚着她的长发,又像哄小孩子一样安慰道:“好了好了,乖乖听话。”轻轻推开她,抵着她的额头:“我会尽快回来帮你暖脚的。”      他最终还是离开了,尽管他们心里都舍不得,可他不可能像她这样孩子气的哭。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并不算短。      缪欣特意去看了看李姐姐,按照苏筱儿的说法,李姐姐是对许贽存有念想的。经过几天的观察,她也发现李姐姐会偷偷抱着许贽的衣服,眼神里流露出许多不能描述的情绪来。      但那又怎么样呢?她对他们的感情有信心。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不再担心许贽会爱上别人。      十一天后,天气越来越冷了。暖融融的屋子里,缪欣睡得香甜,肚子里的新生命也在健健康康的成长着。      房门被谁轻轻的推开又关上,直到他整理以后躺到床上搂过她小巧的身子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抬眸看他,眼里有许多不可置信:“不是半个月才回来吗……?”      他淡淡一笑,在她耳边蹭了蹭:“着实耐不住长夜寂寞,所以就回来了。”      她会心一笑,然后靠近了他温暖的颈窝里。耳鬓厮磨,柔声细语,一辈子在一起。      桌上,那本枫叶情书静静的躺在酒壶旁边。扉页上是两个飘逸的毛笔字,像她写的,也像他写的。      想你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